一些事

一些事

夜里十二点多洗完澡，坐在床上，等着把头发晾干。窗外的灯光一如往常，明亮的很。影子斜斜地投射在墙上，头发乱似蓬蒿。枕头旁堆放着一些这些天来正在翻阅着的书，我随手抽出一本，就着灯光逐字辨认。《纪念青春的一种方式》，是一本合集，怀念青葱校园的。
读到一篇关于毕业的文字，余杰写的。感伤，彷徨。
于是想起自己再过一年也要毕业了，也要经历一样的感伤彷徨。或许现在提起毕业还早，颇有些杞人忧天的意思在里头。可是当我想起毕业，便会不自主地想起四年来朝夕相处的朋友终究要天各一方。或许只是纯粹因为这片校园。角落里的一棵树一株草都曾凝聚着我们的目光。
用酸话来形容一下这样的情感，大概便是“情何以堪”了。

在静谧的夜晚回想以前的一些事，虽没有隔世之感，可是总有些恍惚。头顶是遥远而未可知的天空，心里所想的又是再也回不去的过去，难免唏嘘。
以前未曾珍惜的日子，在今日细细数来，成了另一道风景。蓦然回首，不会去想如果再回到从前，只是唏嘘几声而已，或者感叹几句。本来想用“蓦然回首”这几个字作为这篇文字的标题，可是觉得颇有些不合时宜。总觉得应该是沧桑老者抬头间脸上所有的闪失才称的上蓦然，平和而不唐突。
而我回想往事时总是有些惊诧或者羞愧，对以往一些言语行为上的幼稚。我宁愿我能把记忆暂时封闭起来，在我老去的某一刻，在我闲适地躺在椅子上的某一刻，突然想起，然后微微笑着。那样才不至于唐突了往事——至今想来仍然青涩的往事。

高考后的一段时日，我仍对高中那个校园依然不舍，忘了平日里对它的诸多微词。我迟迟都不肯回家，尽管家里父母已经一催再催。靠在寝室门口看着室友一个接一个离去，心里的怅然也日益增多。幸好也有几个死党和我心里所想的一样，他们心里也都有所不舍。于是几个人白天里逛街，打球。晚上的寝室很是冷清，并且那时候大家都没有心思去收拾，于是教材考卷遍地都是，整个寝室凌乱不堪。我们几个围着桌子打牌，打到半夜再跑到外面街上去买来啤酒零食，喝到昏沉沉地睡去。
那时要去哪所大学基本上大家各自心里都已经有点数，无须再担心未来了。心里只是有个念头，朋友要散了，以后终究是会日渐生疏。有些晚上，我们都不愿睡在那凌乱的寝室里，于是卷个毯子都睡到宿舍楼外的乒乓球桌上。对着清风明月，诉说着各自三年来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小事，笑着说以后要“苟富贵，勿相忘”。可是后来终于是要回去了，在车站挥手告别后，我竟不敢回头望。
这便是高中毕业时的日子了，现在想来，依然觉得感伤。想想，大学毕业大致上也如是，应该没什么大的差别。可是那时我肯定会是第一个走的。我不愿再回到那个熟悉而狼狈的寝室——它冷清得令人窒息。

BBS上有个似水流年版，关于往事的。每到七月，版上总有些令人暗暗神伤的帖子。所有离愁，都上眉头。其实何止离愁，愁的还有未来。一个个如同被遗弃在十字路口，彷徨不安。每一度凤凰花开，草坪上大声吆喝着的便是那一群群毕业生。
离别的时节，都是冷落的清秋。
其实回首往事，很大的一部分缘故是因为毕业将近。回想一些事，算是对自己的一篇总结呈辞。

之江的前九楼应该算得上是古董了。整幢楼是木结构，在楼梯上蹑手蹑脚走着都会发出很沉闷的声音，很像是有人在后面追着。我夜里一人上厕所回来，在那楼梯上走着，身上会寒毛倒竖。在楼下的转角处竖放着一面大镜子，在夜里偶尔瞄一下镜中的自己（窗外又是树影幢幢），很是恐怖。
前九楼本来不算很僻静，可我进校的那天竟然找了半天都未见其踪影，后来在别人的指引下才找到。关于九楼的回忆近乎都是美好的，楼下很难得的有张乒乓球台，空闲的时候便常呼朋引伴，一堆人围着球台竞技。楼下的大伯大妈是很和气的两个人，和同学们都甚为相熟。大伯好下象棋，常到我们寝室观战。恰好有个电工师傅也好下象棋，我经过楼下的时候便常看到他们俩对弈。两人通常都下得难分难解。我棋品不是很好，有时看得实在忍耐不住，并且也有心要整大伯，所以便常会在一旁指指点点。大伯下输之后，脸会胀得通红，连声道不服，煞是可爱。
闲适的时候，大伯便会聊些他家里的事，并给我看些他孙女寄来的贺卡等等。大伯年已近花甲，然而仍神采奕奕，整天笑吟吟的。我大二搬到玉泉后，便没有了大伯的消息。一次回之江，逛着逛着便不免逛到九楼，可是看楼的已经换了个较为四十来岁的男人。向他打听大伯，说是已经回老家了。那次回之江，两眼所及的已经改变了许多，既非原来的人，也非原来的物，于是感觉有些意尽阑珊。

大学三年，在课堂上所学甚少。
除了不得已要去教室之外，我常去的一个场所便是图书馆。我算不上好读书，比起别人的学富五车，有时更是觉得汗颜。我身边不乏好书之人，譬如航子和老沈。每每都是他们去图书馆的时候顺便叫上我，于是很牵强地我也成了好书之人。尤其佩服航子，他所学之渊博不是我所能及的，图书馆里关于文学类的书籍他近乎都翻阅过一遍。每遇到生僻字或者难解的古文，我都会向他请教。然而他却极少动笔，我常劝他写点书评也好，他却说火候不够。
图书馆的书看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几个便常到外面的书店去淘书。很少买原价书，除了一些诗集外。拿着几本便宜买来又是自己心仪的书，心里便美滋滋的。除了爱书这个共同点外，我们几个还有个共通的地方便是待友诚恳。一晚我和航子老沈还有另外一个同学外出逛街，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距寝室近一点的新桥门已经关了。老沈和那位同学建议要翻门进去，而我和航子却坚持要从正门进入。最后各自取道而行。
我和航子一路边走边聊，走得像是蜗牛爬。路经一个宵夜铺子，我们便又停下吃宵夜，直到吃完才想起宿舍楼的门早已关了。本来老沈有门禁卡的，可是想想他现在大概早已睡下，于是我们干脆把脚步放得慢些，装得很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其实郁闷得要命。好不容易走到宿舍楼下，我们都已经准备在门前蹲一夜，突然暗处窜出个人来，竟是老沈。航子当场表现出一副感动得要命的样子，而我则想：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我是不怎么运动的一个人。除了窝在寝室里，别无去处。寝室生活，用不着赘叙，两字便可得其神髓，即“无聊”也。无聊则无聊矣，可寝室依然是最主要的生活场所，大家也都习惯了这种无聊。寝室里稍可令人振奋的时刻便是卧谈，那时大家一扫白天里的倦怠，精神抖擞，大谈国事家事风月事。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辰、一登楼。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我很喜欢这半阕秦观的〈江城子〉，尤其是“韶华不为少年留”句。回想从前，更觉时间的厉害，不知觉中便已由少年成了青年。写到这里才发现，平日里写的文字都是较为阴郁的，然而回忆中的往事却很少是阴郁的，它们有着我文字里很难得的欢快温馨。
然而终究是感伤的，往事愈是温馨便愈是令人感伤。谁能料得以后的日子？纵使我们都没变，这一方土地也没变，然而终究有些东西会变掉。过去的日子不再，我们也未必会真心想着回到过去。
只能记取一些事，聊以慰之。

竹露轻响	2003-05-05 21:11
当初离开时也是如此即使现在仍觉得高中的朋友远比大学里的亲近 ps:阴郁的文字不表示阴郁的性格大可以写阳光的东西

命无缘	2003-05-05 21:30
这种平实的语调,很不错:)

唐小树	2004-04-07 23:02
嘻嘻,原来你这么喜欢看书的啊..我也是,但在我们学校,看文学类的书会被说是不务正业的! 呵呵,但是我就是喜欢看闲书.是的,闲书!:)

孔雀	2004-04-08 08:50
那你是找到组织了。呵呵，这里好书之人比比皆是我是内中看得少且浅的一个：）

bluesea	2004-04-26 08:48
楼主写的不错! 容易勾起些回忆,关于往事的!

eye	2004-04-28 08:46
对于往事,想起来总是感伤,那多半是感觉到日益老去,韶华渐失. 在孩提时代,总是盼着长大,盼着自由的飞翔.及至真的成人,刚刚会飞,才发觉成长的日子其实有很多美妙的瞬间.

聂云衣	2004-05-11 21:18
喜欢唏嘘这个词，莫可名状的伤感和无奈都化作唏嘘而已。。。

qq007	2004-06-10 22:09
写的不错,另我想起了大学的往事彼此

阿疑	2004-07-04 13:28
引用下面是引用唐小树于2004-04-7 23:02发表的 : 嘻嘻,原来你这么喜欢看书的啊..我也是,但在我们学校,看文学类的书会被说是不务正业的! 呵呵,但是我就是喜欢看闲书.是的,闲书!:) 你们学校真逗。

舟	2004-07-07 12:48
其实时间快的很，还以为可以很久，很快就告诉你是尽头了。我以前一直都不觉得毕业会如何，要如何。只是，真的，轮到自己，才知道，毕业是要如何会如何的。然而，再过些年岁，你会发现，原来，毕业，只是一些眼泪，一些伤感，一些疯狂，一些纪念而已

释

2004-07-15 16:02

引用
下面是引用舟于2004-07-7 12:48发表的 :
其实时间快的很，还以为可以很久，很快就告诉你是尽头了。我以前一直都不觉得毕业会如何，要如何。只是，真的，轮到自己，才知道，毕业是要如何会如何的。
然而，再过些年岁，你会发现，原来，毕业，只是一些眼泪，一些伤感，一些疯狂，一些纪念而已

记得88上有人说毕业时的酒醉之言其实也是做不得数的
当时氛围使然，说的话都激昂起来 -__-#

yuline	2004-09-25 12:34
毕业时,我们在学校操场上点上蜡烛,每人面前都摆着啤酒,一起唱着祝福的歌,说着道别的话,惆怅着明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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