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淡如菊 |
2002-03-02 21:55 |
沿途的风景
沿途的风景 重新提笔已经是在家里的床上了。被子是母亲在下午刚刚晒过的,棉絮缝隙里还满是阳光的味 道,现在正在开始往外一丝一丝渗漏了。今天的旅途中我想有些东西是需要记录下来的。
人生中有很多场景是相似的,比如回家。终于在今年回家的时候逮着了一个好天气,不像往年一 样每每都会下雨。来到火车站的候车室的时候,时间还是很早,于是就坐在那里看过往的人群。 整个候车室里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大抵是因为冬日的天气的缘故,所以都懒得出门,虽然不远的 已经是春天了。我喝了一口牛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喜欢喝纯牛奶了, 似乎那口味才是适合我的。燕牌牛奶是杭州特有的了。有点凉的感觉一直进入我的胃里。
人开始多起来。抬眼望见的是母婴候车室,于是满心温润,想念起母亲的容颜来。就在候车室里 打电话回家里,是母亲接的电话,可是有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想回家,于是说:“妈,我 要回来了,现在在车站。”“就回来吧,路上小心。”还是那样的话语,平实而亲切,亲切到人 莫名地就被感动,眼眶里已经是湿润的感受了。
我拿出《读书》,看里面的文章。在人群中阅读是一种愉快的经历,不必在乎别人惊诧的眼光, 讶异的眼神,我只沉浸在我注目的文字中,深味其意。曾经有在菜市场读书的经历,凡是体味过 在这样喧嚣的环境里内心宁静的人,多半可以随时随地来看或者写自己的文字。
我继续喝我的牛奶,把外套反着穿起,掩在胸前,虽然候车室里有空调,但是多半是装饰和摆设 的作用,有时候觉得这类电器应该躺在博物馆里供人欣赏,因为实在是没有多少实用的价值,这 便令我想起古董来了,大抵是为了显示古董收藏者的品味。另外有一个用处是炫耀有几个钱的功 用,跟在一个候车室里摆上四五个空调,然后常年关闭,实在是很相像的情况。想到此,不禁哑 然失笑。
对面有情人拥抱,样子极其温馨。似乎以前都不明白小猫小狗的爱情,而且甚至有轻视的意味, 藏在眼光里面。当送别的时候,车子还没有动,挥了一次手。然后托腮依栏,静静看时光流转。 车子动了,心突然紧了一下,于是又挥手。人从车里站出来,脸贴着窗玻璃,凝眸相望,手停在 半空里,随着车子的脚步降低了姿态。手放进裤兜里,车里已经离开了视线。回过头,那是一种 茫然若失的感受。尽管是人头攒动,人潮汹涌的喧嚣场面。这一时,就像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 林》中最后一段的描写:我茫然四顾,不知身在何处……于是眼前这对情人又勾起了我的想象历 程,虽然我不断经历想象,但是却绝对真实。
有两个女孩子拖着大包小包走到我的旁边,那儿只剩下一个座位了,那几个大的旅行包,让我想 起自己大一时候回家的情景。往往有很多牵挂和想法,打成了包裹以为可以用一个长长的假期来 做完,但是谁都知道假期是用来休息的。用休息的时间来做事情,多半是非常人的事业,普通人 是做不来的。于是我笑笑,起身把自己的作为让给其中的一个女孩子,她似乎有点诧异,但是随 即给了一个笑脸和一句“谢谢”。然后就不客气的坐下了。我把装手提电脑的包和装书的包放在 地上,为自己找了一个空间,坐定。
然后我耷拉着脑袋在那边睡觉,迷糊中有一根扁担横进我的视线,看见一位农民,那语言分明说 的是家乡的话语,令人倍感亲切,然而我都快已经丧失了这方言的功能了。他挑着应该是比较重 的东西,整个肩膀似乎都矮了下去,然而身体却很有韧性的挺起,大抵反映了农民重压之下的坚 强韧性。这老乡可敬的姿态在我的脑海里定格了很久。我终于起身,又将自己的位子让给了他。 老乡婉转着舌头,费劲地往外挤自认为标准的发音:“谢谢。”我也饶舌费很大的劲用乡音回: “甭客气,侬坐好哩。”终于可以用乡音交谈起来。老乡对于读书人士尊敬的,对于读书一事是 看好的。于是说起老乡的儿子来,说是正在念高中呢。“阿拉一辈子介苦,总要给儿子读了高一 些,以后好惬意多。”我听着听着就想起我的父亲来了,那张脸又黑了很多,那分明已经是苍老 的神色了。
到了火车快开的时候了,和老乡在人群中走散。人海茫茫,能相遇的两个人,那本来就是一种缘 分了。我本来是不相信缘分这东西的,但是要把两个已经发生联系的东西凑在一起,然后找个理 由说他们是如何如何“神奇”地在一起的,也并不是难事,只需要把平日里普通的细节给加油添 醋一番,多半也就算达到了效果。就像很多新人被问及恋爱史,一般总在脑海里酝酿了一番浪 漫,绘声绘色讲出来之后,也就变成了真的一般模样。或者对于一般失恋的经历,讲者的辞令高 超,自然可以凄美绝伦,闻者伤心、听着落泪了。所谓浓情就是这样了。那么这老乡的扁担在我 的视线里出现的时候,一种所谓缘分的东西就产生了。
其实世事如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有多少呢,最近的距离就是各自衣物的厚度而已,却一样平静 如水,往事尽如过眼烟云了。因为它普通平凡,所以也就泛不起什么涟漪了。然而故事就像在水 底游动的鱼,不管你见不见,都在游动着那。
火车是从合肥方向来的K837次列车,进去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下来,本来买到的票子就已经是无 票了的。所幸还可以找位子把自己安顿下来。车子经过上虞的时候,我开始睡觉,这沿途的风景 都在梦中了吧,尽管我错过了,可是这窗外无边的风景还是像各样的青春一一驰过,毕竟已经来 过呢。
从宁波镇海购船票回家,有风也有熟悉的海浪,海风裹着些许腥味,一路颠簸回去,当我踏上岛 上的土地,有点冷,然而心却是热了。我一路想着,直到见到母亲张望的身影,然后远远地迎上 来,说:“来唠,头发又介长。”我无语,墙上还是去年的挂历,桌上有我喜欢吃的鱼,于是我 笑了。母亲的声音温柔地从背后传来:“先洗脸,吃饭咯。”我笑着应:“哎。”
2002/1/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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