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香墨未浓 |
2002-04-30 00:15 |
味道
茫茫的尘世里，你就像一粒漂泊的种子，可以孤寂地流浪，也可以期许牵绊住什么。迷茫中，
每一次偶遇和渴求，都会像风中的云，飘逸而安详，柔弱又强悍。
* * *
人说独来独往的人必定是孤独的，我就是独来独往的，但是我不觉得孤独。我不会像那些孤
独的人在每一个周末不知所措，让空虚占据殷实的肉体。习惯在周末昏而不黄的黄昏踏着单车来
这里，因为这个时候的天空特别的美，灰色的，朦胧的，偶而夹杂着城市灯光的迷离和橙黄。这
个时候抬头看看玻璃门框上“麦田村”几个柔美的字，就仿佛即将远离喧嚣，远离纷争。
凭窗的那个位置是属于我的。在那里静静地啜一口珍珠奶茶，稠腻而柔和的，在不经意中翻
开手中的《情人》，将杜拉斯的狂野不羁，浪荡和真实统统融进乳白的纯纯的液体。那种感觉就
像用一片树叶轻轻地搅动平静的湖面，荡漾起让人悸动和浮想的涟漪。
你占了我的位置的那一天是立夏。夏天来的如此的唐突，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如果不是整理
着被这夏天的第一场雨淋湿的头发，如果不是那首柔美的《白桦林》，如果《白桦林》不是我梦
寐以求的歌曲，你相不相信我会大骂你一顿。
你的手指纤长而白皙，是执笔的那种。缀满厚茧的指尖灵动地拨着六根泛了黄的弦。我就那
么静静地站在你的对面，肆无忌惮地打量你。我保证我没有微笑，因为我一直都在介意你的侵
犯，即使我是不可理喻。
你旁若无人的谈唱着，声音轻柔沉郁。音符仿佛声旁的落地窗上悄然坠落的雨珠，晶莹的，
凄美的。
你点的是卡布琪诺咖啡，精致的杯子里飘出一阵浓郁的香味。这种味道就像你的表情，敦厚
而深沉。于是我敢断定，你是一个感性的人，就像我知道我爱珍珠奶茶，因为我喜欢它的纯白和
晶莹，我，是一个自私于快乐的人。
一直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理干净的平头，宽大的棉制衬衣和浅蓝色的窄腿牛仔裤。总觉得那
么一把落魄的吉他得配一个蓄长发留胡子，套着宽大乞丐装的小痞子。
你抬头看我时，嘴里含着满满的一口咖啡，这种喝法真让人匪夷所思。我不知道你为何起身
让位给我。你满脸的歉意倒让我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一把提起吉他走出门的时候你没打伞，任
雨丝缀满你齐刷刷的凌厉的发丝，缀满那把苍老而倔强的吉他。
接过递来的珍珠奶茶，轻轻地晃动着乳白色的杯子，杯底的珍珠嬉戏着相互触碰，发出清脆
而圆润的声音。声音里隐隐荡漾着奶香的甜蜜和咖啡的苦涩。我瞟了一眼淌满雨珠的橱窗，里面
映出一张白色的纸。
一直保存着这张手抄的《白桦林》的谱子。也许是在等你来拿，也许仅仅是为了想保留。我
掏笔在一张纸签上留了一行字，期许你的回音。之所以喜欢这里，也许还因为这扇精致的橱窗。
这里可以留下任何一句你想说的话。我不知道这些小小的纸片里曾经有过多少动人的故事，也许
他们都和我现在一样，平静而迷茫。
依然每个周末来这里坐坐，只是一杯奶茶，只是一个杜拉斯。你依然在我来的时候结束你的
深情的幽静的白桦林和那浓郁苦涩的卡布琪诺。
总是那么笑笑地擦身而过，我感受着座位上你的体温，平静地耸耸肩。
* * *
其实孤独并没有确切的定义。有人喧闹，有人谈笑风声，未必就不孤独；有人天马行空，孑
然一身，未必就孤独。
人人都以为我是孤独的，而我知道我不是。我在每个周末去一家温馨的“麦田村”，用一曲《白
桦林》的时间去品尝一杯卡布琪诺咖啡。那样的音乐，那样的咖啡香真是奇妙的组合。我揶揄那
个座位好久了。凭窗，可以望见窗外来往的车流和天空闪烁的星，可以映射出我和古老的吉他的
亲切的合影。
那个下雨的傍晚，我占了你的位置，你那么认真地注视我，眼神如同琥珀般的清澈。 我不知道你
是在平息怒气还是在与我分享这淡淡的音乐。不愿意中途截止我的歌，惟恐打破美丽的音乐，打
破诱人的咖啡香，打破这窗玻璃上悠闲滑落的雨珠。
不理解你为何会是那样的发型。你的头发乌黑柔软，应该会像瀑布般地流泻。而你却固执地将它
高高地盘在头顶，一圈又一圈，如同凝滞的云。你的额前没有一丝刘海，干净而光滑，泛着些许
任性的光。你是极少见到的一个没有化任何妆的女孩，却在拇指上戴着一个黑色的玛瑙戒指。
你总在拿到珍珠奶茶时，轻轻地晃动那精致的白色陶瓷杯，一任杯里敲出一阵天籁般的音乐。在
我跨出玻璃大门的时候，我的心里已经溢满了奶茶的甜蜜和咖啡的苦涩。
看到了那张可爱的卡片，却没打算向你要回谱子。人海里，找一个和自己心境相同的人，就象被
风吹散的蒲公英找一个安全稳定的家，很难。已经学会用跟随我七年的老吉他，熟练地谈这首曲
子。曾经那么的喜新厌旧，却不知为什么一直离不开卡布琪诺的味道和一曲阴郁的深情的《白桦
林》。
总是笑笑地擦肩而过，仿佛陌路又像熟识。其实，在不远的街灯下，我总是回头透过落地窗的玻
璃，望见你翻开你《情人》，又轻轻地晃动着珍珠奶茶。于是，你的侧影和浓郁的香味一样，漂
浮在闪烁不定的都市夜光里，凝成了一个冰清玉洁的故事。
＊ ＊ ＊
夏天里的故事或许会很多，如同夏天的噪音一样膨胀。工作了好多年，每周换着那些过期的卡
片，那是一个神奇的万花筒般的天地：色情的、叙旧的、咒骂发泄的……无所不有。也许这个世
界在旋转的时速里，已经压抑了太久太久，就像即将到来的炎夏的沉闷天气。我始终不忍摘掉橱
窗里的两张卡片，因为那样真实而朴实的陌生人的情谊，是多么地不可思议。
奶茶：生命里有多少次不期而遇，我爱上了珍珠奶茶和卡布琪诺混合的味道是因为一曲《白桦
林》，因为凭窗的这个位置，也因为每周一次珍贵的偶遇。
咖啡：每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是我生命中的相交线，交点只有一个，而我们是两条相交的
余弦曲线，定期地相交一次。人生难得如此神奇，那是因为我们共同爱上了珍珠奶茶和卡不琪诺
的甜蜜和苦涩，共同爱上了《白桦林》的忧伤和凄美，共同爱上了落地窗上那一串不自由的雨
珠。
人事的纷争，掩盖了多少深藏在人内心不得不矫饰的东西。我喜欢这两张普通而珍贵的卡片，喜
欢那一份久违的真实的味道。在没有彩虹的雷雨后的天空里，我依然能看见比虹更清澈美丽的东
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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