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改编自安妮宝贝小说集《告别薇安》之“交换”篇）
……春天是她最爱的季节，当微风随意吹乱她的头发，她并不在意身边世界的嘈杂，只想着自己
生命中的变化。还有十五分钟才午休，从早到晚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过，安定的日子不一定就是幸
福，忘不掉她在心里做过的梦。她今年农历三月六号刚满二十二，刚甩开课本要离开家看看这世
界，却发现许多烦恼要面对，她常会想望能回到那年她一十二，只需要好好上学，生活单纯没忧
愁，她就像一朵蓓蕾满怀希望，她应该得到幸福，如此简单的梦，有没有实现？……
“此刻电脑里放着陶喆的CD《黑色柳丁》专辑，等到我想写点东西的时候，恰是放到这首歌，
我的心攸然一震。
起身泡一杯咖啡，里面放些碾碎的杏仁，然后惬意的坐下，品一品苦涩，随手把音响开大。
电脑的时间显示是第二天的凌晨1点03分。
我想现在她多半已经睡下了，那么她会在今夜梦里听见我敲键的声音吗？”
——— write for iceby
leo. Zxs 2003.2.6于家中
1. 场景：北京西站
时间：2000.7月
身边不断有提着沉重行李的路人擦肩而过，悬在大厅前方的电子钟开始为12点报时，有一对互
相搂着的青年男女依偎在那边的电梯口，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我紧了紧外套，朝出口处走了几步。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酸涩发胶的味道，我的眼神有
些呆滞，我知道即使我见着她，我也不一定认的她了。
听到了火车渐次息弱的擦轨声和火车站广播的播报声，拥挤的人群开始通过出口走出来。
我呆呆的望着这茫茫的人流，我知道她就是夹在这其中的某一个，可是七年没见了，如何相
认？
2. 场景：南方某小镇
时间：1993.7月
天下着冥密的小雨，不断从古老而阴郁的黑瓦上滴落下来，滴打在青色而满是微痕的石板路
上。撑着红伞的妇女急急的穿行而过，踏破水洼中的碎影。
（闪影）：她被继母狠狠的从家门口推出来，她惊恐而愤恨的眼神，红肿的眼中泛着泪光，还
有血丝。
（闪影）：她倔强的要冲进家里，被继母推倒在地上，雨打湿着她的发，她的眉，雨从她的发
梢滴下。
（闪影）：继母走进去，门砰的声音，重重关上。她慢慢从湿滑的地上爬起。
（闪影）：她转身的一刻，望见了撑着伞的我，彼此对峙的眼神，隔着千万的雨丝，彼此横
穿，透彻心灵。
3. 场景：北京西站
时间：2000.7月
她那么坚持的望着我，眼神中传递过来一种无法想象的坚定。无数行人从我们身边穿过，我们彼
此对望。
15岁的她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子，黑色的眼睛灼然明亮。她背着一个蓝色的旅行包，鬓下一缕柳发
荡着，她开始朝我眯着眼笑。美丽传神的一瞬,久违了，蓝！
蓝：哥哥，我来了。我终于来到你身边了。
我：你累吗？
蓝：累了，一见到哥哥，就感觉特别累，想从现在开始好好歇着。
我走上前，弯身为她拿行李，蓝的脸忽然凑到我的颈部，我本能的敏感的避开。
蓝（微笑）：哥哥还这么害羞呢！擦了香水了吧，很好闻。好高兴，哥哥今天为了接我，竟然擦
了香水！是百合味道的。
和蓝走在一起，我不经意就会打量着她，趁着她转头或是低头的一瞬，专注的看着妹妹。她的
挑眉让我想起以前我写生时画过的秋日的勾柳素描。她的笑声和她的笑容是如此的契合，渲染着
她的年轻丽质。
4. 场景：出租车
时间：2000.7月
出租车内的空气很干燥，打着空调，仍消不了暑气。
蓝不停的跟我说着她学校里的事，说她的小姐妹，说她那依旧嚣张的继母，说她在火车上的趣
闻。我静静的听着，但我的确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当我看她的眼眸，如此深邃而清澈，常常使我
忘了我和她之间的距离。
os：她比我小11岁。也许因为离她太近了，也许因为她是来自我回忆里的。看着她的时候，我就
想起我自己，想起我19岁时去南方阿姨家度过的一次假期，也就是那次假期，我认识了她……
5. 场景：南方某小镇
时间：1993.7月
（镜头接第2场）
我朝她伸出手，雨打湿我的手心。
她用惊异的眼光回应着我，浑身震颤着。她脸上僵住的委屈的表情。
os：仿佛就像一瞬间的感觉，当她用那么奇怪的眼神望着我的时候，我有种说不清的直觉。当时
我只想把她从大雨中拉出来，把温暖给她，把她唇角的眼泪擦干。保护她。这就是一个8岁的女孩
曾让我有过的冲动。
6 .场景：南方某小镇
时间：1993.7月
夜黑，清风徐然，一轮新月好像挂扎在阿姨家后院的那棵老枣树外，鸟虫们各自为这幽暗的夜
呼叫。
我一个人路过这古镇的旧坊长街，路过牌楼，路过乘凉的人们和抓萤火虫的孩子。
我忽然停在一个垃圾纸盒边，目光停落在一团蠕动的东西上，听见戚戚的咕叫，是一只被人遗
弃的颤抖着的小狗狗。
7 .场景：小镇竹林间
时间：1993.7月
有些微风，阳光的碎影透过摇曳的竹子照下来，踩着枯叶，走上静静的一段泥路，聆听风声。
她又被继母打了，夺门逃出来。她蹲在地上抱着一根刻有妈妈的名字的泪斑竹，穿一条脏脏的
白色棉布裙子，脸上有红肿的手指印，满脸泪水却神情冷漠。
我轻轻走过来，蹲在她边上。把一个竹篮子藏在身后。
我：你喜欢小狗狗吗？妹妹。
我把覆有一条毛巾的竹篮子摆在她面前，把毛巾掀开，是一只憨态可鞠的白色杂黑斑点小
狗，狗“喔喔”的呜咽着，它的左前腿上包扎着白巾。
她怜惜的伸手抚摸着它的毛，哽咽了一下，一颗滚大的泪珠滴下来。
蓝：好可怜啊，和我一样。
我：你笑一笑，我就把它送给你。
她抬起头望着我，用一个小妹妹矜持的目光打量我，很久，似乎她能肯定我是值得信任的，
她水晶般明亮的眸子闪动着。
8.场景：池塘边
时间：1993.7月
阳光很轻柔的洒在池边的一片青草上，一头老水牯甩动着脏脏的尾巴驱赶着尾追而来的蜂蝇。
我很惬意的拿着钓竿，坐在田埂上，两只脚垂在冰凉的池水里，空气中传来妹妹清爽香甜的歌
声，她戴一顶很大的竹笠帽，帽子的麻绳紧扣住她白皙的脖子。狗狗小乖就一路舔着她的鞋跟追
过来。她“咯咯”的笑声惊动了一池的鱼儿。
她似乎知道自己的嚣张，马上收敛着轻轻在我身边坐下，嘴里却仍然不停的小声哼叽着什么。
水面的白浮漂忽然抖动了几下，我急忙收竿，上钩的鱼儿在空中划了一计美丽的弧线后，落入
草坪上。
她欣喜的冲过去，小乖飞快的赶上去。
我回头望她：飞扬起来的白裙子，如梦魇一般美丽的身影，和永不坠落的笑声。
9.场景：竹林间
时间：1993.7月
清晨的露珠还垂在尖尖的竹叶上，夏虫依旧唧唧的叫着。
我和妹妹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软软的叶土上，我背一把小锄头，妹妹手里提一个装笋的篮子，
小乖穿行在我们凌乱的脚步之间。
一只美丽的粉蝶停落在远处一块大石上，翅膀微振着。
妹妹朝它走去，作扑蝶的架势。可是她扑了个空，蝶儿敏捷的凭空飞起，穿过一排青竹，阳光
打在它身上金光熠熠。
我回头一看，妹妹正在离我不远处仰头望着蝶越飞越远。之后，妹妹忽然专注地望着我。
蓝：哥哥，今天是我生日。陪我过好吗？
我点点头。小乖突然从她脚下飞快地奔向我，欢快地，跳跃着。
10.场景：小镇夜市
时间：1993.7月
今晚略有些寒气，我牵着她的手，穿行在赶夜市的路人之中。人流有时很急，我紧紧抓着她的
手，尽力不让她被压挤着。
她的手一直是很冰冷。
那天她很兴奋，大概家里人都不常带她出来逛夜市的缘故。她每到一个摊头前，总会好奇的驻
足，摆弄着那些小玩意儿。我看着她笑的时候，心里很温暖。
她一直不肯放掉我的手，拉着我仔细的逛完了整条夜市的每一个摊位。
在一个卖饰品的摊位前，她拿起一枚红色的蝴蝶发夹，眼睛里流露出喜欢的神情。我决定买下
送给她。她让我等会儿再付钱。
她的嘴很甜，和小贩讨价还价的工夫也是很厉害的。最后，小贩被烦的只好低价出手。
她拿着发夹仔细的端详，喜欢的不得了。
我：你要相信自己，有一天，你会像一只蝴蝶一样，飞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她闪了闪眼睛，朝我笑。
蓝：那——我选择和哥哥在一起。哥哥在的地方就是我想飞去的地方！
11.场景：火车站
时间：1993.8月
火车站里人流熙懹，阿姨一家和妹妹蓝一起来送我回北京。在上车的地方，妹妹抱着小狗不肯
离去，我微笑着摸她头发上的蝴蝶发夹，用手轻刮了她鼻尖一下。
我：好哭佬！眼泪这么便宜吗？哥哥上车了，不想对我笑一下吗？
妹妹跺着脚，拉着我的手，头却低着。
汽笛一再鸣响，我将妹妹轻轻揽在胸前，突然她一下子滚出热泪，脸扑在我的肩膀上。
蓝：哥哥，别走。
我轻轻的拍着安慰她。直等她松开拽着的手，我提着行李慢慢转身走上车阶。
喧嚣的站台，如此短暂的拥抱，如此不舍的离别。
我坐下后，打开车窗，把头探出去向她告别。
忽然间，她飞快的跑到我窗下，踮着脚，认真的问我。
蓝：如果我长大以后，我可不可以嫁给你？
火车的圆轮慢慢转动，伴随渐次加快的撞轨声。
我愣在当下。随后，笑着哄她。
我：可以。
火车开始加速，像是循着宿命驶出了这个南方小镇，她放下小狗，孤单的跟着火车奔跑，直到
终于追不上。那一年，我19岁，她8岁。
12.场景：北京街头
时间：1997.10月
天从下午开始阴着，风刮起了黄沙，蛰的人睁不开眼。
我从公司下班，走到街上，忙用公文包挡着风沙，逆着风向走向不远处的公交站。站上等车的
人不多，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麻木，机械的生活节奏让他们都很漠然。
我低头一看，脚上的皮鞋已经很灰了。转身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硬币给报贩，买了一份晚报。
车来了，我跟着人们匆匆的上车。
os：时间飞速的过去，一转眼，我都工作半年了。每天准时上班下班，人像贴了标签一样的活
着，在这个城市里，我会经常感到孤独。我再没有去过南方那个小镇。
13.场景：公车上
时间：1997.10月
车在缓缓的开着，我靠着座椅，觉得惬意。在这城市里，每天最放松的一段路程是这样度过
的。
到一站又下去一帮人，车内已经没几个人了，空荡荡的。
窗外，祥和温馨的麦当劳店、窗明几净的眼镜店、流行时尚的化妆品店依次掠过眼前，象观赏
一幅流动的画。我无聊的用手轻敲着车窗，一下、一下，伴随着公车前进的节奏。
os：她一直都有给我写信，从小学生的稚嫩字体开始。一笔一划的告诉我，她和小狗的生活。我
从来不回信，只在她生日和新年的时候，寄给她漂亮的卡片。上面写着：祝小乖和小蓝健康快
乐。小乖是狗的名字，蓝是她的名字。
14.场景：暂租的家门口
时间：1997.10月
我走到楼下，和路过的居委会大妈打了个招呼。到信箱前，习惯性的摸出钥匙打开看看，有三
封信。其中一封就是蓝寄的。
我把公文包夹在腋下，一边爬楼一边拆信。信纸总是很香，熟悉的蓝的秀气的字迹。
（蓝os）：哥哥，你好吗？上次寄给你的信收到了吧。哥哥，我又长高了。我想用不了多久，就
能见到你了。哥哥，我每天都在想你。你寄给我的卡片从第一张到最近收到的这张，我都好好的
保存着，每天都会看一看。想起哥哥就觉的心里很温暖，就想哭，哥哥，你还记的起我的样子
吗？
15.场景：暂租的家门口
时间：1997.12月
外面下起了漫天飞舞的大雪，呵一口暖气在手里，瞬间遍融化几片飘下的雪花。
我走进楼道口，把伞收起。依旧习惯性的摸出钥匙开信箱，信箱被朋友们寄来的新年贺卡塞的
满满的。我把卡片装进公文包的时候，不小心把夹在卡中的一封信掉了出来。我弯腰捡起，是蓝
寄来的。
还是一边爬楼，一边看信。
（蓝os）：哥哥，我现在心里难受极了。小狗狗生病死了。今天我亲手把它埋掉。我知道它已经
离开我了，但是我心里的希望还在。虽然我肯定不能有蝴蝶的翅膀，可是一定会去自己想去的地
方。哥哥，请相信我吧。
16.场景：出租车内
时间：2000.7月
蓝：哥哥！哥哥……
我从恍惚的回忆中惊觉过来，蓝笑着指着我的口袋，里面的手机响了很久了。
我连忙接起电话，是祺打来的。
我：是……我接到了。晚上？你说吧……金世纪酒店，知道了……好的……到时候见！
我挂掉电话。突然觉的气氛很怪，蓝看着我不说话，眼里透露着疑惑和不安。
我的笑容僵在嘴角。
我：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蓝把头一沉，很久后抬起，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望着我。
蓝：刚才那个……是你女朋友吧？
我（点点头）：是。再过三个月，我们就要结婚了。
蓝的眼里掠过一丝失望。但她立刻又堆起笑容。
蓝：哥哥一定会幸福的！
随后，蓝别过脸去看窗外的风景，一声不吭。从前面的观后镜里看到的是一个眼里泛着泪花的
美丽女孩。
17.场景：金世纪大酒店
时间：2000.7月晚
金壁辉煌的酒店餐厅，四壁挂有名画，水晶地板，红毯铺地，扮相丽质地年轻女服务员和出入
上层的客人。
我和祺坐在蓝的对面。
蓝端起手中的酒杯敬向祺，微笑着，彬彬有礼。
蓝：姐姐，你真的好漂亮。我敬你一杯。
祺淡淡的笑着举起酒杯回应。
蓝将酒水一饮而尽，然后便与祺不停的聊起来，如同许多小女人在一块时的场景。我被她们暂
时搁置起来，尽管如此，我仍然感觉到蓝经常朝我投射来的异样而暧昧的目光。我无从避闪。
18.场景：故宫
时间：2000.7月
风高天清的日子，因为这是蓝在北京的最后一天，我特地请假陪蓝去逛故宫，祺因为工作抽不
开身不能陪同。
拐过一段红墙绿瓦的廊道，眼前是一派雄浑而森严的殿宇。蓝是一路看一路惊叹着的，她总是
走在我前面，很仔细的环顾走进的每一间内房，她像个兴奋的孩子一样拉着我到处跑，听我讲解
那些与历史里的渊源。
我靠着她身边的时候，闻到了藏在她发线里淡淡的栀子花的清香，此刻情景仿若7年前在那小
镇逛夜市的一幕。
我们逛了很多宫殿、廊道、花园，一直到太阳下山，我们沿着幽暗的城墙走向出口，彼此都没
有很多话。气氛有些尴尬。
我：你喜不喜欢祺？
蓝：祺姐姐美丽优雅，是个好女孩。
忽然蓝突然往前跑了几步，然后回头，在明亮的阳光下，微笑的看着我。
19.场景：北京地铁站
时间：2000。7月晚
地铁渐渐停下。门开。
祺提着手袋，微笑着走到我身边，帮我翻整衣领。
祺：好好照顾她。我回去了。晚上记的打电话。小蓝，再见了。
僵在我身边的蓝朝着祺挥挥手。
目睹着祺走进地铁，门关上，隔着玻璃，祺坐在里面一直看着我们。
随后地铁逐渐加速，呼啸着消失，在空旷的站台上，只剩下我和蓝，我们的双手紧紧相牵。
蓝侧过脸来看着我，疑问却柔媚的表情。
蓝：哥哥，今天晚些睡行吗？我现在想去玩的地方有很多很多，哥哥愿意陪我去吗？
我耸一耸肩，点头。
20.场景：琉璃厂
时间：2000.7月晚
此时的琉璃厂正是红灯高挂，人行不断。卖古玩花鸟字画的商家们各显神通，店面的灯饰争奇
斗艳。
蓝拉着我跑了不少店面，搞的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蓝：哀，可惜待会儿还要去王府井，所以不能把每一家店都逛遍。
我（笑着）：妹妹，你饶饶我吧，哥的腿也是血肉之躯啊。
蓝弯下腰，仰头看我。
我：干吗？
蓝（眯眼笑着）：帮你捶腿好不好？不然，谁陪我玩啊！
21.场景：王府井
时间：2000.7月
步行街上人头椽动，夫妻们、情侣们、一家人、红男绿女们不断从身边走过。各色鲜艳的店铺，
彩灯高悬。
我紧紧的抓着蓝的手。
我：我去给你买杯热奶茶，别跑远了，乖乖呆在这里，听到没？
蓝推了我一把，让我放心。
我走到街对面的店铺，等拿着奶茶回望的时候，在远处已经看不见蓝了。我的心里一惊，在人群
中四处张望。
蓝：哥哥，在这边，你过来啊
我们之间隔着拥挤流动着的人群，蓝在那一端，婷婷的站着，等我走过去。
22.场景：不定
时间：2000.7月
（闪影）我和妹妹乘着向上的商场电梯，半小时后，我们又乘着电梯下来。妹妹的怀里抱一只
白色有斑点玩具狗。
（闪影）在电子游艺厅里，我和妹妹各骑着一辆光电摩托，盯着电子屏幕上的赛道，前仰后翻的
开着。
（闪影）一起走过天桥，一前一后，扶着栏杆朝远处的夜空呼喊。
23.场景：宾馆内
时间：2000.7月
我帮着她打卡开门，走进房，插卡开灯，开电视。
她显的很累，倒身便摊在软软的床上。
我：我回去了，你洗完澡就早点休息吧。
她没有回话，我以为她真累了，转身要走出去。
蓝：哥哥——今晚留下吧！
我僵在当下，没有反应，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她突然冲过来，从身后环抱住我。我屏着呼吸，感觉到她浑身的震颤。她轻轻的把脸贴在我的
背，软语温存。
蓝：今晚，我想把自己给你。
我马上镇定过来，转身望着她，拍拍她的肩。
我：傻丫头，别胡思乱想了。我回去了。
蓝：别！
她静静的抱着我，没有松开的意思。她抬眼正望着我，我竭力避开。她伸出一只手把墙上的电
灯按钮关掉，房间里一下子变的很暗，电视里一闪一闪的银光照映着我们的脸。 她的呼吸吐在
我的脸上，感觉温暖芳香，心跳加速。
她仰头望我，手像青藤般圈住我的脖子。
蓝：帮我把头上的蝴蝶发夹拿下来好吗？
我：我三个月以后就要和祺举行婚礼了，我不能这样做。
她松开了手，退后几步，面对着我，取下头上的蝴蝶发夹，浓密漆黑的头发如水倾泻。此刻的
她如此妖媚而引人疼惜。我的脑子开始一阵阵的发昏。我知道理智上我必须拒绝，可是下意识里
自私和欲望开始作祟。
黑暗中，我的吻开始疯狂的打落在她的唇上，唇很香甜，很冰。 她的双手环抱住我的头，我
去解她的衣扣。我们的衣衫凌乱的丢在地板上。彼此相拥，彼此温暖。她的身子洁白无疵，发育
的正好。我的吻从她的耳根、从她的脖子开始滑落，一直吻下去。轻轻地，她用身子的颤抖回应
着我。
蓦的，我感觉到她的眼泪温暖的掉落在我的手指上，于是我的手指从此失去了贞洁。
欲望在肌肤的冲撞中开始达向颠峰，我们拥抱着感受彼此在肉体上给予的最真实的快乐，然后
又一同坠落进恍惚的喘息中。
蓝：如果你以后离婚，我可不可以嫁给你？
我的头埋在她起伏的胸前，急促的吐吸。言语一时也变的含糊。
我：可以。
我们就这样发生了关系，这年我26岁，她15岁。
24.场景：宾馆房内
时间：2000.7月
窗外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照到我的床头，有轻灵的鸟鸣声和城市中一如既往的喧嚣声传
进，而我依然沉沉的睡在梦中。
床上只有我一个人在酣睡，而她已经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她的行李。
25.场景：宾馆大堂
时间：2000.7月
我飞快的从电梯中跑出，冲向服务台的小姐。
我：对不起，请问见没见过503房间的那个女孩子？
服务生：喔，她好像一大早就提着行李走了，对了，先生，这是那位客人临走前希望转交给你的
信。
我眼里晃过一丝惶惑，接过她的信，我呆呆立在原地，知道她已经不告而别自己离开了。
服务生：先生，需要退房吗？
26.场景：南下火车上
时间：2000.7月
os：哥哥，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真心的祝你和祺姐姐幸福。我要回去好好的念高中了，哥哥，只
要你知道我是爱你的，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窗外的野草，荒原，农舍依次掠过眼前，她把手指咬在口中，感受那份属于生命分离时的疼
痛，泪花闪在眼里，晶莹剔透。
车窗外飞速掠过的一切，在泪眼中模糊变形。
淡出渐隐。
27.场景：北京 街边一家美发中心
时间：2000.10月
我坐在沙发上无动于衷的抽着烟，一团团的烟雾熏着我的眼，我暂闭眼睛。耳边是祺和她的小
姐妹嘻笑的声音，美发师正专心致志的为祺扮美，镜中穿着婚纱的祺雍荣而丽质。
祺叫我过去评点一下她的婚纱扮样，我将烟头抿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走过去。我亲昵的倚身在她
旁边，望着镜中美丽的新娘出神。她温婉的把手放入我的手心，我予以紧紧回握。
28。场景：南方某学校内
时间：2000.10月
下完课，同学们立刻喧嚣起来，然后一阵哄闹后，背上包陆续离开教室。
蓝一个人默默的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行笔飞快。
外面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倏然间，花沙夹杂，迷离起来。
蓝夹着书本轻步行于清朗林径，她的神色恬静而清致，分毫不为风沙所动。
29.场景：北京
时间：2000.10月
在去婚宴酒店的途中，婚车内，我一直握紧祺的手，可是她分明感受到我的紧张，一直打趣的
笑话我。
有一瞬，她望着我时，眼睛清澈透明，那眸子里闪着幸福的光。
可是在这个时候，我思绪却分明被另外一张面孔，被另外的一些剪影所扰。当我垂头或偶尔移
开视线的时候，那些便全部涌现。
(闪影)：她被继母狠狠的从家门口推出来，她惊恐而愤恨的眼神，红肿的眼中泛着泪光，还有
血丝
（闪影）：她转身的一刻，望见了撑着伞的我，彼此对峙的眼神，隔着千万的雨丝，彼此横
穿，透彻心灵。
（闪影）我和她乘着向上的商场电梯，半小时后，我们又乘着电梯下来。妹妹的怀里抱一只白
色有斑点玩具狗。
（闪影）：宾馆内，她突然冲过来，从身后环抱住我。我屏着呼吸，感觉到她浑身的震颤。她
轻轻的把脸贴在我的背，软语温存。
（闪影）她的双手环抱住我的头，我去解她的衣扣。我们的衣衫凌乱的丢在地板上。
（闪影）她闪了闪眼睛，朝我笑。
蓝：那——我选择和哥哥在一起。哥哥在的地方就是我想飞去的地方！
30.场景：北京某高级酒店
时间：2000.10月
整个大堂一派金光辉映，宏喜洋溢。亲朋好友们齐聚一堂，许多朋友特意是前一天从南方赶过
来参加婚礼的。父母穿的很光鲜，陪着我一直给客人们斟酒恭迎。母亲眼里有欣慰的泪。
当着他们的面，我缓缓为祺戴上一枚钻戒，亲着她的额头，抱住她。人们中爆出一阵祝福的掌
声。
而我此时的眼光依然迷离，我确定祺是我最理想的归宿，可是为什么还有一种声音在此刻华丽
的外表下针刺我的内心。
31.场景：北京街头
时间：2002.9月
os：婚后的生活平淡如水，祺两年后去了美国读书。还说要把我也接出去。虽然我知道祺很能
干，但我已经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抑。经常就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不知道明天天亮时我会不会还留恋这个城市。
天从下午开始阴着，风刮起了黄沙，蛰的人睁不开眼。
我从公司走到街上，忙用公文包挡着风沙，逆着风向走向不远处的公交站。
我低头一看，脚上的皮鞋已经很灰了。我蹲下身，拿出一张餐巾纸略略的擦了擦鞋面。
车来了，我跟着人们匆匆的上车。
os：不久，我辞掉了工作，开了一家小小的酒吧叫“blue”，准备打发掉在国内的最后的日子。
32.场景：blue酒吧
时间：2002.11月
os：每年，我还是不断收到蓝寄来的信，我还是照例只在她生日和新年的时候寄给她漂亮的卡
片。她说她很快要毕业了，如果考不上北京的大学，就准备放弃学业，来北京工作。我说我过一
两年就要走的。她说没关系，只要还有剩下的时间。
酒吧里光线很暗，客人也不多，而且多数是夜半失眠的男女，趁夜幕的遮蔽用酒精麻醉一下自
己的灵魂。音乐是很蓝调的那种，慵懒的感觉，混着酒精的味道细腻的在空气中弥漫着。
我一个人坐在吧台上，捧着一匝啤酒，无聊的抖着酒花。啤酒干了。划亮一支火柴，瞬时的光
亮，然后燃着了我嘴里含着的烟，感受着吞吐的境界，聆听着许多坐在旁边的陌生人的冷艳表
情，品尝糜烂。
33.场景：北京火车站前广场
时间：2003.7月
os：再见面的时候，她19岁，我30岁了。她没有考上大学，在北京一家广告公司寻了份工作，她
来北京那天，我去接她。
我把车停下后，走出，随后关上车门，顺手从内袋中去掏烟。
刚把烟叼在嘴里，她出现了，在玻璃窗的大门处，照旧是白色的棉布裙子，带那个蓝色的旅行
包，她略瘦了些，面容依然姣好。她披着烫直过的长发，戴着发夹，嘴角依然挂着微笑。
蓝：哥哥……
我不明白自己心里鼓闹着的激动，我正视她。
她凝视着我，一直一直微笑。仿佛隔了一世，彼此对望。我相信时间真是在这刻稍稍凝滞了一
会，因为除了她的微笑，我感觉周围真空一片。
蓝：我……飞来了……我终于飞到哥哥这里来了。
她丢下行李，朝我飞快的本来。是蛾子奔向火焰的那般不可遏制。她的每一步都扣中我的神
经。我没有迟疑，张开双臂，等着她。因为在我心里其实等她很久了。
我将她抱在怀里，如我第一次抱她时，重温当时的温度。
34.场景：家中
时间：2004.6月
盥洗室上的台基上放着整齐的一对牙杯牙刷，镜台里贴着一张我和蓝去年除夕夜在商场顶楼拍
的大头贴。
浴室里有着水淋的声音，有着我和蓝嘻笑逗玩的声音。
淋孔喷下来的热水将我们全身浇透，热气被堵在很挤的一间浴室中，温度很高。我们赤身相
对。当然，同她居快一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她很兴奋，一遍遍把水浇在我头上，我便扭着她要
亲她，她闪躲闭紧了嘴。我去掐她的脖子，她憋的面红耳赤，等我放手，她还来不及张口呼吸，
即被吻住。热水不断淋在我们的身上，感觉空气都很粘稠。
很久后，我们停下。又沉默了。
我：我的签证下来了。祺在那边等我。我想把酒吧留给你，以后你可以在北京嫁人，我会回来看
你的。
蓝看定我眼里的优柔，热水把她的脸泡的有些苍白了。
蓝：我在北京等你。但我不嫁人。
（淡出）
35.场景：北京街头
时间：2004.12月
寒冬时节，天阴郁的紧。到黄昏时刻，弥散起纷纷扬扬的雪花，每一瓣晶莹闪亮，每一瓣都蕴
寄着对新年的憧憬。情侣们互相为手呵着热气，相拥着从身边走过。
蓝从公司走到街上，忙用公文包挡着风雪，逆着风向走向不远处的公交站。
她仰起头，雪花眷恋着飘落在她的眉心。她深吸一口气。
车来了，蓝跟着人们匆匆的上车。
36.场景：酒吧
时间：2006.1.29除夕夜
酒吧里挤了很多要过通宵新年的男女，他们彼此亲吻，彼此呼号，激动的唱歌狂舞，大声倒计
零点时刻的到来，聆听新年钟声。
窗外飞散起一大片糜烂璀璨的烟花，竞艳夜空。
经理室的沙发上，蓝孤单的卷着被子，卧看窗外的热闹。
37.场景：北京公园
时间：2007.3月
柳絮竟飞，绿茶新橗。暖醺醺的风扶起杨枝，周围一片绿意盎然。
蓝安静的裹着毛裘，坐在石椅上看着远处一对正被父母逗着的双胞胎孩子出神，那孩子迈着蹒
跚的步子，摇摇晃晃的走在草地上，蹲着的妈妈张开双手迎着。
蓝的手心握着一封我从美国寄来的信，脸上淡漠的表情。
我os：蓝，我和祺离婚了，下个月我回北京。
38.场景：酒吧
时间：2007.4月
到北京已经是下午5点，一出机场，我立刻打车赶去了酒吧。
在blue门口，看到吧台后的女孩，依然穿一袭简朴的白裙。她看过去苍白而清瘦。她的眼眶深
陷，眼睛便格外有神。许多年了，她的笑容始终在见面的第一时刻就能打动我。
蓝：哥哥，我终于把你等回来了。
她淡淡的微笑
蓝：可是我生病了……
39.场景：医院病房
时间：2007.5月
她的病已经不可治愈。
我陪着她在病床边，每日每夜。
我在她枕边放一本《圣经》。每天在她乖乖的入睡前，我都会读一段给她听。在她睡觉的时
候，让她轻轻地握着我的手指。她睡着了就真的很乖，像个小女孩，眉心舒展，活脱脱一个睡美
人。
有阳光的日子，我把她抱到病房的阳台上晒太阳。
蓝：哥哥，如果我病好了，我可不可以嫁给你？
她的心里依然有希望。
我别过脸去，忍着眼里即将崩散的泪花，回答。
我：可以。
每当这时，她还是会露出慰心的笑。
40.场景：医院病房
时间：2007.10月
病拖了半年，她的生命力耗到了尽头。
我还趴在她床边熟睡着，她早早的醒了，之后便一直看着我。她今天的精神似乎好转。
她把我推醒，让我去给她买假发。因为化疗，她所有的头发都掉光了，那只蝴蝶发夹便一直没有
再用过。
戴好假发后，她给自己扎了麻花辫子，那是她童年时的样子。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很高兴。
她又让我回家去把她家里的一个丝缎盒子拿到病房里来。
我不想离开她，一步都不肯。
蓝推着我，用年轻女孩独特的发嗲的语气。
蓝：快点啦，我求你了，好哥哥。放心，我没事的。在哥哥没回来之前，我不会走的啦。
我望着她苍白的脸，我相信她。
41。场景：回家的路上
时间：2007.10月
我飞快跑出医院，来不及等电梯开门，从楼梯处奔下，我喘着大气的奔跑，我怕时间不够告
别，我怕她不守约。
我坐上出租车，催着司机快开。
下了车，我开始加速跑去家的方向，心跳的很紧，我感到自己快要失去她了……
42.场景：医院病房
时间：2007.10月
蓝抱着盒子的时候，开心的就像个8岁的女孩。打开，装着的是我从她8岁开始寄给她的卡片。
每年两张，已经14年了。
蓝一张张地抚摸着已经发黄的卡片，和上面模糊不清的字迹，我相信这是我离开她漫长日子里
的她的所有的财富。
终于她累了，她躺下来的时候，叫我把红色的蝴蝶发夹别到她的头发上。
她怔怔的看着我。
蓝：如果还有来生，我可不可以嫁你？
一时间，我无从阻挡我眼里的泪，任它们绝望的流着，视线已然模糊，我赶紧擦干泪，看清她
的脸。
我轻轻的亲吻她。
我：可以……
她已经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眼睑微微颤着，娴静的就像在梦中。我不愿，我要握痛她
的手，不让她睡去
在她闭上眼的一刻，她是已然飞翔，尽管她没有翅膀。
可是没有翅膀的飞翔比天使的姿态更接近天堂。
她静静的躺着，我们距离如此之近，却横隔了阴阳天堑。在她走后，我终于发现了一个很残酷的
事实。
是的，蓝，我爱你。
os：那一年，我33岁，她22岁。我永远忘不了她。我曾经用一条白色的小狗来交换她的笑容。然
后她用一生的等待来交换我永无法实现的诺言……[wdb17][wdb17]
（the end）
旁注：os为画外音。
[wdb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