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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我的特务生活
级别: 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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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发表于: 2002-06-07   

我的特务生活

这是个不断背离的时代,我觉出了背离的痛苦。
                                                       
――――题记

那些天我一直以为自己不行了,口袋里藏着一张医院开的病单。我知道并且相信自己的感觉,从
一进医院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在这之前的一个多月,我几乎没有力气生活下去,我是一个高
大的人却有一种感觉要将我拉向矮小,然后我就萎了,塌了,我试图一直挺着,坚持不懈,像跟
女人做爱的时候想的那样,再坚持一会,就那么一会,但始终没有做到,一个声音不停的召唤,
来吧,来吧,到我温柔的怀抱,没有烦恼,没有喧嚣。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人们都准
备睡觉。窗外下着钟漏般的雨,我试图将自己的梦境讲给周围的人们听,但是他们却已然睡着
了,鼾声渐起,像梦境中一阵阵的旷野上的风,我看到自己的童年模样,牵着已逝的爷爷的长满
老茧的手,爷爷的另一只手上拿着纺锤,纺锤上系着红丝,高高的深蓝色的天空中有只风筝在招
摇,像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撒脱大人的手,巍颤颤的乱蹦,脸上现出兴奋的红晕。我问爷爷,为
什么风筝不能像小鸟一样,自己去飞,不要我们陪它。爷爷说,因为风筝有条红线系住它。我又
说,为什么不把红线去掉,那样就可以像鸟儿一般了。爷爷说,风筝没有线它就会被风带走,被
风带走就会老去。
第二天我将这个梦境讲给我的一位朋友听,我的这位朋友有张好看的面孔,微黑的皮肤,性感的
乳房。她经常在手上印上一朵玫瑰,玫瑰是黑色的,比她的皮肤还要黑。所以我就给她起了一个
外号,叫做黑玫瑰。黑玫瑰颇认真的听我将这段梦境说完,然后煞有介事的说,原来是这样。照
理说这类事情不好跟一个女人说的,因为女人总是胆小,事情涉及我那死去的爷爷,但是黑玫瑰
没有丝毫的惧意。看她那样煞有介事,我以为她一定知道了其中的奥妙。我一直相信她在这方面
有独特的功能,比方讲,她的妹夫就是她用现代占星术帮她姐姐挑选的。没想到接下来她却认真
地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像瘪了气的皮球,变得没精打采了。她却带着十二分的热情向我推销她
的男朋友性感男孩,古铜色的皮肤,灿烂的笑容,性感的络腮胡,一片青色的胡根。她说找老公
就要找这种类型。还罗里罗嗦的向我讲了一大堆关于他星座的事。具体什么我是忘记了,因为我
根本没有听,我的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只风筝,在深蓝色的天空中招摇,全身素白色,飘着两条长
长的浅紫色尾带,爷爷的手紧紧的揣着那条红丝带,是那样的僵硬,我想拿下那只纺锤,却怎么
也扳不开他的手指。
她好像很不满意我的表现,用她那只印了黑玫瑰的右手的中指关节敲我的脑壳,嘴里骂道,柱
头。我只有无奈的苦笑,遇上这样的女人真是四生有幸。她开始向我发表热情洋溢的演讲,演讲
的内容我又记不清了,只听清楚了第一句,我们热血青年应当有理想有激情。我的脑袋轰得一声
快要炸裂了,心里默叹道,我那可爱的祖国花朵们。思想又回到了刚才的那个结上,为什么就扳
不开,记得那一刻我不敢抬头去看爷爷的眼神,深怕那眼神比那僵硬的手指更僵硬。
我的思绪被她的又一下敲击给带回来了。她说,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哲学问题了,做人这么深刻
做什么,简单点,一切顺其自然不是很好,偏偏生出这么多的事情。李太白说过,人生得意须尽
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看你,目光呆滞,全身没劲,辜负这意气风发的大好时光,假如我是你
妈妈,真是恨不得没有你这样一个儿子,假如我是你奶奶,恨不得没有你这样的孙子,你看你这
副模样,不光是我,不光是整个教室的人,就是全世界的人都讨厌你。你呀,不如早点在我面前
消失。柱头。
为了报复,我回过头,看着她,虽然目光仍旧有些呆滞,但是,那表情绝对认真:“你的乳房真
性感”。
她的脸一下子红起来了。
此后她再也没有敲我的头了,也再也没有骂我是柱头。那时我却有些后悔,真想把那张病单给她
看,告诉她我的一切并不是做作,也没有她想象的那样深刻,所谓的思考哲学命题。所有的一切
只是这张病单罢了。
那张病单一直在我的上衣口袋里,像一只定时炸弹,干扰了我正常的生活。但是我并没有人们想
象的那样悲哀,我知道这是注定的,只是需要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罢了,它紧紧的贴在我的心口
上,是那样的温柔,贴得我窒息紧迫。
此后的几天,阳光明媚,天气晴朗,一个周末的下午,黑玫瑰邀我去游泳,还带了上次向我介绍
过的她那位性感男孩。对所有我经历的生活我都保持一种遗世独立的状态,好像和我无关。她并
不明白这一点,那只印有黑玫瑰的手拉着她的性感男孩,做出一种十分亲密的模样,好像有意在
炫耀她那黑天鹅的魅力,不仅无视我的存在那么简单,假如无视我的存在那也罢了,因为无视存
在就好比两条莫不相交的平行直线,独木桥,人行道,彼此互不相欠。但是她非常重视我,重视
到我的写作老师说的在写作中运用陪衬手法那样重要。前面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是个比较高大的
人,但还没有完全告诉你,我的面目十分丑陋,早在我十岁的时候,我从家里打蜡的楼梯上摔下
来,面孔着地,地上满是玩耍的玩具,平时被我虐待的变形金刚深深的扎进了我的脸,我的鼻梁
骨就是那个时候塌掉。而且我的性格从那个时候起变得很坏,我不喜欢别人专注我的表情,变得
离群索居,孤僻乖张。这个时候,我好像又有了这种被别人专注的感觉,性感男孩尖锐的目光不
断地在我地脸上雕刻,他脸上一直带着神秘的微笑,比我看过的蒙娜丽莎的微笑还要让人捉摸不
定。
我没有再看他们,独自去换上泳裤,躺在露天的游泳池里,那张病单被我留在了更衣室的箱子
里,终于离开它一小会了,我的心里感到很舒坦。呼吸也没有像刚才那样沉重了,全身上下的肌
肉像刚做完爱时般舒张。我带着墨镜,一直注视着坐在岸上的布蓬下,喝着茶水的女人。白皙的
皮肤,修长的大腿,乳房裹在湿透紧贴的泳衣上,显得丰满结实。我的口水开始往下咽,目光不
听使唤的游移到她那叠起的大腿之间,想象着我的手在她身上从上往下地抚摸。
黑玫瑰向我打招呼,她在岸上向我泼水,我回头看了她一眼,仍旧无动于衷地躺着,看着天上的
流云,刚才泳裤和命根子的强大的对抗压力开始在慢慢的消散。我想到小时候,想到阳光明媚的
午后,想到我前桌的女生,雪白的衬衣背上有一层薄薄的汗迹,我盯着这层汗迹看得出神,视线
模糊了,为了感知这是真的存在,我的手伸过去,停在她的背上。后来老师把我拉到教室的最
后,让我面对着黑板站着,那时我觉得心里很羞愧。下流,肮脏,卑鄙,无耻,老师气得浑身发
抖,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雕刻下了抹之不去的八个大字。后来我的儿时哥们青头逮着我说,花痴,
怎么可以动老师的外孙女。但是现在,我可以肆无忌惮的看着那个女人,看着她美丽娇小的唇,
看着她在湿漉漉的泳衣上透着樱桃色的乳头,看着她夹紧的大腿。我又想到爷爷手上的风筝,风
筝在我哭闹着请求爷爷放手的瞬间,被一阵山风带走了,纺锤上的红丝线孤独得顺着风的方向漂
游,像飘出爷爷僵硬身躯的游魂,灰黄色的一缕,也顺着风的方向,消散了。
我正式注意到性感男孩,是在黑玫瑰又一次向我泼水的时候,我微笑地看着她两,她这下好像满
意了,拍拍性感男孩的肩说,带鱼,你教他游泳,我这位朋友还不会游泳。呵呵,我的代号就是
带鱼,这是我特务学院的专用名。我朝性感男孩点头,表示愿意替他效劳。性感男孩的皮肤和黑
玫瑰的一样,泛着微黑,是那种流行的古铜色。他的肌肉很发大,一块块的结实突起,胸部有一
小撮毛,我想他的祖先一定来自遥远的波斯,听说在一千多年前的唐代,长安城就有波斯贵族定
居。从这个意义上讲,我有理由羡慕他,我的祖上没有听说有人是贵族,还有关键的一点,我是
学科学的,从初中时的生物课上我就懂得杂种优势的道理,决心长大了以后取一个外种的女人,
而且我一直遗憾为什么我的祖上没有机缘引进外路血种,否则我不会像现在这样像原始人类般这
么高大粗野。
他们下水了,性感男孩是个北方的旱鸭子,一下水就拼命地喝水,可能是南方的水比较好喝。我
潜到水里,扶住他的两臂。我告诉他,放松,一定要放松,不要这么贪吃,南方的水再好喝,游
泳池中的还是不干净的。他只有苦笑。黑玫瑰自己倒好,一个人悠哉游哉地游到室内去了。她喜
欢仰着游,两臂扬起落下,溅起银白色的水花,姿势很优美。
怎么称呼你,我问那个性感男孩,我知道再怎么着也不能叫人家是性感男孩。
“我叫木宁,木鱼的木,宁静的宁。”
那怎么称呼我
“不知道”
我叫叔叔,以后你就叫我叔叔
木宁一下子傻掉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学会游泳的吗
“不知道”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听没听过韩信带兵,其中有一招背水阵。
他摇摇头
上岸来,我教你。
我们两一起爬上岸,岸上的花岗岩铺就的平台被午后的阳光烘得干热,站在上面脚底因为热度而
发痒。
他回头看着我,好像在听从我的指示。我娴熟的抱起他,这一招曾经在我的女友身上屡试不爽,
我知道抱住哪个位置用力最少,而且抱得最牢。木宁这颀长而又精瘦得身体是最容易搞定的。
我用力地将他往水池中央扔去,他在空中惊呼大叫,引得四周的人们都往我们这边看。后来我受
到了黑玫瑰的批评,说我这个人不仅呆头呆脑而且毛手毛脚。差点弄出人命来。其实我知道是黑
玫瑰自己太单纯了,从这个小子一下水开始,我就知道他是会游泳的,我潜在水底去扶他的时
候,他的两只腿颤动得很优美,这是踩泳的典型姿势。我在乡下老家的时候,就凭这个本领能够
站在水中,随着水流漂动,从上游一直到下游。
不过还是要感谢我教会了他游泳,我有些玩世不恭地说。你看他,现在游得多好。
黑玫瑰对我的态度大为恼火,用脚狠狠地在我的小腿上踢了几下,一咛吱地转身走了,摆动着她
那浑圆地腰肢。我继续躺在花岗岩的平台上享受着夏日的阳光,一只腿撂在水池里,拍击着水
面。阳光暖暖的,时而被天上的流云挡住。我闭上眼睛,几乎睡着了,忘记了这里只是一个小城
市里的游泳馆,想象着大海,辽阔的海平面,波涛一阵一阵的打在我的身上,天上依旧有流云,
远远处传来海鸟的叫声。干热的平台被我想成了海边的沙滩。我就这样,在美好的幻想中安然入
睡,多少天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睡得塌实,我又看到了那个成熟的女人,姗姗地向我走来。
等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水池上没有了人影,只有一只古旧的风铃在长满苔藓和蕨类植
物的墙上,风一吹过,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像一位老人在叹息。夕阳将它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老
长老长。
我去室内找黑玫瑰和木宁,没有看到他们的影子,只有几个小孩在浅水池中嬉戏。
我想这回黑玫瑰可能真生气了,不过这也怨不得我,其一,我要教会他游泳,其二我知道他会游
泳,其三他装假,我要玩他。我独自走在回来的路上,夕阳的照在浑黄的土地上,路边长满了白
杨树。很少行人,几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在不远处的丘陵上耕种,说不定是我们学院实习生。风吹
过,听到一阵树叶沙哑的响声,反而愈加寂寞了。这让我想到一些过去的往事,我突然发现人可
以装扮成各种各类,甚至是畜生,但是他仍旧无法逃离他的记忆。而且回忆也似乎成了逃离寂寞
的一剂良药。

刚才教人游泳的方式其实并不是自己杜撰的,记得小时候我就是这样学会游泳的,那时把我扔向
水里的是我的老子。我老子是个战争狂人,曾经在越战中立下了一等头功。不过我一直有些怀
疑,这么多人被炸成肉泥了,他居然还活着回来。而且我的性格中继承了他最卑劣的一面,按照
我妈的话来讲,就是没有风度。不过我很喜欢我爸的没有风度,吼起来山那边也可以听到,记得
在我第五次失恋的时候,我发酒疯拉了一个同学,坚持让他跟我一起吼,看誰的时间更长。我的
那位同学和我一样是个硬骨头,吼就吼,不过当然是我厉害,他吼完了我还一直面红耳赤的吼下
去,听说对面女生宿舍的一块玻璃因为我的持续性吼叫而掉到了地上,幸亏楼底下没有人,而我
的那位同学不仅没有我的强度而且第二天住院了,医生检查说,是因为肺部大面积收缩。后来几
天我赶到医院去看他,他躺在一张宽大的病床上,面色比上课时还要好了,一个女护士坐在他的
床沿上,脸上笑得比花儿还灿烂。我那时候就有些后悔,为什么肺部收缩的不是我。
我老子教我游泳是在一个炎热的夜里,我因为我同龄的人都学会了游泳,而我却因没有学会游泳
和我妈抬杠,我把事情的关键看作她平时对我管得太严,兼之我老子也站在我的一边,我妈听了
大为恼火,发誓以后再也不管我们爷两的事了。天色渐渐的黯淡下来,晚饭后大家坐在院子里乘
凉,我儿时的哥们青头,小虎,胖朱古过来在我的面前吹嘘今天游了多远多远,胖朱古竟然说自
己从桥墩上往下跳,这样的事情是连高年纪的同学都不敢的。青头和小虎在一旁帮着添油加醋,
大概嘴巴里想着胖子的爸爸每次出差带回来的朱古力。我老子在旁边为我挽回面子,儿子,去游
几圈,老子教你几招。后来去了而且喝了几口水,居然狗爬狗爬地从河的中央爬回来。后来我老
子对我说,这是我爷爷的招数。我带着一脸的好奇,问我老子,爷爷有是从哪里学来的。我老子
告诉我,我的祖上曾经在韩信的手下当过兵,不会游泳,韩信在和赵军打仗的时候背水临敌。在
战争中祖上被赵军首领用长枪挑入水中。这次机缘让他学会了游泳。
太土,我嚷嚷着,并且心里有些怄气,我们的祖上原来一直当兵的,此历史竟上可以追溯到秦末
楚汉相争年间,下至我爷爷的国民党兵,我爸爸的共产党兵。为什么就没出来一个将军级的人
物,像西楚霸王般,多威风,人家韩信算作哪根子葱。后来初中的生物课上,我曾经将这个问题
请教我的生物老师,生物老师有一头的银发,却从没见过他脸上长过一根胡子。他竟然一口咬定
是由于基因的劣根性导致了这种状况,我当时听了很懊恼,看来我这一生岂非是庸才。后来高中
数学的科学归纳法给了我挑战生物老师结论的契机,为了证明一个持续性命题成立,首先证明当
N=1时成立,假设N=K时亦成立,如果当N=K+1时也成立,那么这个持续性命题也就成立,所以为
了证明不是男性基因原因,只要证明我能够成为将军就可以了。所以我坚持在高中考大学的时候
填报军事学院,当时是提前批特招,而且我在学校里的成绩异常优秀,老师和同学大为费解,曾
经因为指导我参加全国生物竞赛的沈老师把我找去谈话,让我做好充分考虑后再作决定。当他问
及原因的时候,我将右手握拳,举至齐眉,用最庄重的口吻宣誓:为家族的基因检测事业做出自
己不朽的贡献。老师翻开我的眼皮,确认我的瞳孔并没异常放大后,丧气地离开,望着他摇头叹
息远去的身影,我的思绪却开始飞扬,千百年后我的子孙们一定会说,曾经在我们家族的历史上
有一位尊敬的长者,为了家族的尊严而牺牲了个人的幸福,所以他将永载我们家族的史册。哈
哈,就像当年楚汉战场上那位被我的族人怀念的士兵一样,想到这里我的血液就开始沸腾起来,
看到自己成了一座伟岸的丰碑,屹立在家乡的老妈山上,每年都有我的族人带着家族的人来祭
奠,一群少年恰如我当年般庄重的宣誓:我们禀从祖先遗训,我们是未来的将军。族长的手里拿
着一个花环,花环的飘带上写着:优良基因家族。对了刚才说到牺牲个人的幸福其实是一点都不
为过的,因为我从小就有个癖好,花痴。虽然小学的时候有次教训,但是风流依旧如初,而且越
长大越觉得那八个字是那样的轻微,但我那位教国文老师的外孙女的染上一层薄汗的背影却留在
了我的记忆力,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那背影也变得越来越成熟,变得浑圆而丰满,我那用手去
感触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所以当时我最大的理想是考上江南某美丽城市之美丽学校之中文系。
像我这等高大魁梧,虽然面目丑陋,但不失为一个男人,再怎么着,好花也不是时常插在牛粪
上。不过这些已经成为幻影了,直到我接到北方某军工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时,我竟然有些后悔。
后来的日子,我也曾思考过,这样做到底值不值,思想有好几次出现动摇,每每有些动摇的时
候,我就买上一瓶酒,坐到我们学院东面的山坡上,对着一群在坡地上吃草的牛大声呼喊:再见
了,我那中文系的如花美眷,再见了我那可爱的花园。不过现在想想老天还是公平的,因为我们
学院的业务需要,我们有机会出入各个场合,接触各色各样的人,并且有机会让自己成为各色各
样的人。最有意思的是,一次因工作的需要,上级指示我和班上的另一位女生扮演年轻夫妇的角
色,出差到南方某沿海城市的市长家做客,我们的身份是中央某首长的二儿子和儿媳妇,假定任
务是到南方度蜜月,顺便寄宿在市长家,实际任务是安装窃听器。回来的时候,向上级做汇报,
任务圆满完成。做的好啊,牛团长拍拍我的肩膀赞许了一句并签署一份命令可以解除夫妻状态,
并收回结婚证书,和其他零碎手续条文。没想到,我们两一致不同意交出结婚证书。牛团长愣住
了,小芳(我那同学的名字)你解释一下。下芳用她手肘碰了我一下,羞红着脸对我说说,你解
释一下吧。
报告首长,我和小芳不仅行了夫妻之名,而且有了夫妻之实,我们这样完全出于工作需要,那市
长老奸巨猾,
牛团长把手一摇,不用解释了
后来这件事情当然按照上级指示,我和小芳终究没有有情人终成眷首,小芳于是年夏天被调往另
一个校区,不过这件事情一直保密。小芳和我一个多月的结晶也在离开之前被消灭在娘胎里。我
和小芳之后也一直没有联系,因为各个校区的分布地址只有将军级的才有权知道。
经过不懈努力我在三年纪的时候晋升为特务学院三团二连连长。不过这并不是我的目标,拿破仑
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当我拿起香槟酒庆祝的时候,我不安地想起小芳那张悲切不
舍的面孔,好似听到医务室传出的一阵尖利的叫声,看到一团团白色的棉花上浸染的血迹。接下
来的日子里我过得没有一丝的气力。我不断的找黑玫瑰讲哲学上的命题试图排解心中的苦闷,但
是,那心像着了魔一般,怎么也收不回来,之后我的一张病单也就尾随而至,或许生命就是这
样,无常。
似水流年
级别: 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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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表于: 2002-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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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几天我一直没有见到黑玫瑰,虽然我知道她一直在这个学校,或许她一直在生气。这让我
想到世界上最宽广的心灵也会有容不下芝麻的时候。
后来有一天,我完成突击任务回到寝室的时候,竟发现黑玫瑰趴在我的被褥上哭泣,肩膀因为哭
泣而均匀的颤动。我走过去,坐到床沿上,轻声地为那天的事情向她道歉。她哇地一声竟然扑在
我的肩头,双手紧紧的搂住我,我很快便觉出泪水浇湿了我的肩头。她的两个乳房柔软的抵着我
的胸口,因为哭泣而跳动。我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说,只是突然想到需要一个肩膀靠靠。我
知道,女人通常在失恋或者孤独寂寞的时候才有这种举动,而且最容易被男人的温情的抚慰所打
动。在我脑里突然闪过一丝不洁的念头,那种感觉像仰躺在游泳池里,看着穿着泳衣的女人。我
轻轻地推开黑玫瑰,走到寝室的阳台上,去看天边的流云。
我住在四楼,特务学院里的住宿制度是每个人一间十二平方米的房间,设施到是非常齐全。遇到
每年秋季的特殊训练期的时候,每个人都要保持高度的警惕,随时夜里会有组织上安排的高手进
来演习刺杀行动,所以那段时间要时刻做好防备工作。不过我从来没有失手过,迄今为止的遇到
过两次,第一次竟然遇上牛团长来刺杀我,结果被我吊在门沿上的装满尿的塑料盆搞得一身是
尿。记得我买盆的下午还碰上过他,他问我买盆做什么,我说,种花。嘿嘿,那时候,他心里一
定开心的想,我看你小子还有多少闲情逸致,今晚上老子来取你的人头。所以那次让牛团长栽在
我上手让我开心的要命。他竟敢来刺杀我,此其一。其二,他在监视我。难怪那天他的眼神是这
样的浑浊,笑容这样的灿烂。第二次来刺杀我的竟然是黑玫瑰,这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那段
时间我和平常一样,一回到寝室先检查有没有什么监视器,窃听器,以及其他有可能引爆的物
质,一切正常。及至晚间睡觉,我拉出冬天睡的被套放在被子低下,看上去好像有人在睡。为了
保险,我在过门的地方封上一层透明的塑料薄膜,以防对方先从门缝中吹进蒙药。一切准备妥当
了,我安心地躺在床底下睡觉。不知为什么,那天晚上睡得很不安稳。半夜时分,听到门外有些
响动,果然有人透过门缝吹东西,气息很纤细,像曾经躺在我身旁熟睡的小芳,她曾醒来的时候
告诉我,她穿着长长的白色婚纱和我一起走在结婚的殿堂上,用她的话来说,那感觉像电影里放
的那样。
我知道这种药会很快使人昏迷,药效也比较长久,约6个小时。过了十分钟,她才出手,因为那时
我听到盆子下落的声音。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阳光明媚,校园后面的山坡上传来晨练的号声。那天我
和黑玫瑰都没有去。黑玫瑰在我的床上睡得正香,实在让我不忍心叫醒她。
那天晚上,因为过门隔的一层透明薄膜,蒙药没有扩散出去,停留在一个小的范围里面,结果她
自己给蒙了。不过还好,她比牛团长手脚来得灵活,有幸逃开我尿液的洗礼,根据医生检测显
示,我的尿液中含有的尿素尿酸的浓度并不是一般人的皮肤可以承受的,这也是我在特务学院发
现的自己身上的秘密武器,牛团长被我的尿液烧伤的脸,起了一块块的鸡皮疙瘩便是很好的见
证。
黑玫瑰睡觉的时候很不安稳,嘴角老是咬得咯咯响,好像有人欺负他,手指还要不时的抓东西。
我伸食指让她抓,那味道让我想起小时候在我的阿姨家逗小黑猫玩。结果被她就这样牢牢的抓住
了一夜。而我则趴在床沿睡了一夜,我出奇地发现,当她抓住东西时竟变得这样安静,温柔得像
冬天午后阳光下困倦的小黑猫。她的面庞像我儿时的邻家堂妹,记得有年夏天的午后我常过到她
家,那年她三岁,我七岁。我顺着她家后门的矮墙上爬过去,沿着她家红木雕花的楼梯,像条滑
腻的鱼。我对她家熟悉得像自己的家一样,她的小卧室在楼梯拐弯的第三间,粉红色。我趴在她
的床沿上,透过纱帐,看到她红扑扑的脸,头上扎了两只马尾辫。夏天的风穿过樟树站成的林荫
道,透过窗棂打在纱帐上,打在我的脸上,带着檀木的味道。我静静地趴着,出神地看着她,觉
得她跟胖朱古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洋娃娃一样漂亮。隔壁的房子里传来我阿姨痛苦的呢喃声,我
的心里有些悲伤,怎么也不懂,为什么叔叔总是欺负阿姨,甚至在大家都午睡的时候。
黑玫瑰醒来的时候,我又睡着了,她叫醒我的时候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告诉她事情的始
末,她笑得前俯后仰。我问她怎么逃过我尿盆一劫的。她说,牛团长给她这个任务时告诉她的。
从那以后,我们成了好朋友,我也告诉她透明塑料薄膜的秘密,她说从那以后她没有再被刺杀演
习得逞过。
往事是多么美妙,像一樽甘美的酒,只要一小口就让人回味无穷。天上的流云渐次的从远方飘来
又渐次地消散,让我想到寂寞,孤独,想到那张还在我上衣口袋的病单,也让我想到快乐,想到
纯洁。
“你在笑什么?”
黑玫瑰穿着我那件长长的白色棉质睡袍站在我的左侧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在笑,我有些惊奇的问她。
“因为我看到了你嘴边的纹角。”
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我心里开心的想道。嘴上却问,洗过澡了?刚才为什么哭鼻子。
她甩甩半干的头发,没有回答我,却问我:“你信不信有些东西明明知道不可能却一直不想放
手。”
我知道一定是木宁的事。于是问她,你认识他多久了。
“要比你早,他比我们要高一级,是在一年纪的时候,那是个秋季的晚上,就像我认识你一样,
不过那天我成了他的俘虏。”
之后我问她她都只是低着头,没有话语,背着我去换衣服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爆出一句:“你让我
以后再相信什么好。”音色像秋天里的夜雨,底下合着谁家咽呜的箫声。
她换好衣服的时候,我依然还趴在阳台上看天上的流云,天空中飘起一只风筝,顺着方向看过
去,一个女孩,齐耳的短发在夏风中飘扬,高高的身材,修长的腿,乳白色的连身裙像她的风筝
一样颜色。
黑玫瑰站在我的身后,拍拍我的肩膀说,“走了”
我回过头看着她,道,好点没。
她摇摇头说,“会好的”
看着她仍旧忧郁,我的心也变得忧伤,她是我特务学院里的唯一无话不讲的朋友,是好得几乎常
为小事吵架的那种。当她转身离去的时候,我也转过身。我想望着天上的流云或许不会让眼泪流
下来。那只风筝却阻挡了我的心情。我默默的说,风筝飞起来了,我知道你也要走来。没有等我
念完这句话,她已走到了楼下,站在花坛上望着我,终于笑着问,“你在念什么。”
风筝飞起来了,我知道你要走了
“大声点!”
风筝飞起来了!我知道你要走了!
她甩甩头发,冲着我大声喊:“柱头”
我知道那一刻她心里很快乐,看着我忧郁的惜别竟这样当真,一定以为我在又在逗她,我也以为
自己在开玩笑的,只是看到夏天上的流云,流云里的风筝,风筝下的女孩而已。
她走在风中依旧那样自信,没有了忧伤,脱下的白色绣花衬衣撂在项颈上,随着风扬动,洗过的
头发早已风干,在风中恰如她此刻的心情。

黑玫瑰来过又走了的那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爷爷做的那只风筝,风筝竟原来不是素白
色的,那上面分明有墨迹划过,直到我看清楚了那个显赫的红圆色的印章,我突然想到那是我的
病单,我的病单做成了一只风筝,在北国深蓝色的天空中飞扬。我突然觉得很害怕,害怕失去生
命,害怕那只风筝断线了,在了无痕迹的空中游荡找不到来时的路,找不到去时的路 ,我抬起头
对爷爷说,爷爷,我不要当将军了,爷爷,我想要回去,回到我曾经想去的地方去。
我那爷爷没有回答,那只纺锤依旧被他紧紧的攥住,我的小手依旧怎么也扳不开他那近乎僵硬的
手。

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在不经意的言语中发生了,像无忌的童言诉说着世界的真实。
黑玫瑰那天走后竟真的没有再回来,我有些不安,生怕她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跑
到河那边的女生宿舍去对着她的窗口叫喊,但是始终没有出现她的面影,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
里,后来我去找牛团长。牛团长只是告诉我,她接到上级命令要去完成某项任务,而具体的事情
是只有将军级的人物才有权知道的。我试着用失恋时那种和同学比拼的叫喊,但是终究没有那种
感觉,包括那一片片玻璃,动都不动,我这才发现,我的叫喊已没有当初那样犀利淋漓了,而莫
名其妙的多了一份沉厚充足,或许这就是友谊声音,是我知道的唯一还可以说得上句天长地久的
东西。

此后每天夕阳西下,天边上满是霞彩的时候,我都要跑到河对面的女生宿舍那边去,看着黑玫瑰
寝室的窗口。一直到夕阳完全淹没在西边的山口的,彩霞如玫瑰般绽放的时候,我才踏着愉快的
步伐回来洗澡。
每当这时,我发现那个那天下午那个放风筝的女孩拿了风筝在男生宿舍不远处的平旷的训练场上
放风筝,依旧是乳白色的连衣裙,齐耳的短发,依旧是乳白色的风筝。我莫名地感动,好像走在
空旷燥热的沙漠中发现了同类一般,在同一个时间喜欢做着同一样事情。不仅如此,我还感激,
感激她爽朗的笑声,爽朗的心情,淹染了我没有黑玫瑰的日子里的忧郁。



待续
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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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2-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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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相识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半点的忸怩,也没有像自己后来想象的那样浪漫。那天下
午,我们都累了,同坐在小河的桥上,她坐在桥的那头,我坐在桥的这头,看着渐然暗下的霞
彩。她转过头问我为什么总是天天坐在对岸的那块岩石上看着那间寝室发呆。我只是笑笑,却问
她,为什么她每天来这里放风筝。她也只是笑笑。然后我们就看着天边的霞彩,霞彩很美。我指
着特绚烂的那块问她,像不像玫瑰。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对着彩霞发呆,目光是那样的遥远,好
似在看很古远的故事。我心里想,一个长满心事的女孩。
我们没有言语,好似坐了很久,当太阳整个儿在西边的山口淹没的时候,我觉得寂寞。我转过头
看她,她依旧看着天边的霞彩,看着那绚烂的玫瑰变成绛紫色,河边的晚风吹来,扬起她如丝如
缕的秀发。我觉得她很美,那种美透着让人膜拜的圣洁。我躺下来,苍白色的水泥桥面散发着持
续的热度,一直穿过那层厚厚的皮肉。我尽量地将身体和长臂舒展,那样子一定像一个标准的十
字架,两只腿撂在桥下晃悠地荡着,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等待着放学后回家。我后来觉得奇
怪,在我二十一周岁的那年,和一个女孩坐在一起,我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带着野草香的无忧
无虑的童年。
天空的霞彩依旧很美,随着色彩的黯淡变得有些凄凉,消散了辉煌的绚丽,却多了温婉的凄美,
恰如唐诗之后的宋词。我吹起悠长悠长的口哨,对着傍晚浅紫色的天空,那曲调来自江南,来自
遥远的我想要去的地方,三月的烟雨里,染尽了杏花。
她问我:“你哪里人”
我说,我小时候是南方人,就是这只曲调的故乡。长大后因为我父亲的工作需要,到过一些大城
市,现在和你一样在北国。
“难道没有一个你心中一直固守的”
我是一个爱四处漂泊的人
“我不是”
我知道,你像你手上的那只风筝
她无语,低着头,而我则继续吹那口哨,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及至她起来说要走了,我才觉得
有些恍惚,那模样好像是怎么突然间就要走了呢。
我马上说,噢,你要走了,我想再躺一会儿。
我甚至没有回转头去目送她,等到后来确定她已经走远了,才转过头,看着淡淡的乳白色消失在
女生寝室的大门口。那优雅的姿势让我痴痴的着迷。

后来我一直想她,特别是看到乳白色的时候,甚至在军事训练的时候,看到白色的人形靶子突然
从身后出现的时候,竟停留了一秒钟,按我们牛团长的话说,超过了死亡时间,要是在战场上我
早就成了一具死尸。但是,我仍旧很开心,生活好像一下间变得美好,我甚至不相信有病单那么
一回事,甚至忘记了医生的预言。每天下午我都在等待,不是等待死亡,而是一个女人乳白色的
身影。

我是念道大二的时候才见到特务学院招生的通知的,大三的时候正式被录取,那会儿特务学院的
人都是经过严格考验从各个军事院校考进来的。所谓的严格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那种体能的测
试,当然那是不可少的,但是它有很多特殊的项目,特别是关于心理方面的素质,其中一项,一
个月保持沉默。当时我把特务学院想得特好,因为这里有一项级别制度,达到某项指标你就可以
成为某个级别的人物。比方那次完成了和小芳一起的任务,我从排长晋升为连长,排长是我们一
进来就有的级别。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很快的完成我的人生价值。所以我当时是不顾一切的去争
取,我们同学当中也有像我一样的,而且为数不少,有不少同学在测试中被撤下,我的一个大学
里的朋友毛猴沉默到十六天的时候突然昏死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睁大了他的猴眼,
忧伤的看着我,似乎想要诉说什么,但是只能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医生诊断说,他已经丧失了
语言能力。几天后,他完全崩溃了,一个人在床上爬来爬去,真的变成了毛猴。我有些害怕,因
为那些天我也是保持沉默的,我觉得一块东西押在我的心头让我透不过气来,闷得像快要爆发的
火山。我于是想到毛猴,想到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能有片刻的安静。第二天我过到校医室看毛猴,
毛猴一看到我项颈上挂着的金属套圈就有些发慌,瞳孔放得更大了,把头钻到被子底下,翘起屁
股,像一只受惊吓的鸵鸟。我知道他曾经一定很希望将这个金属圈取下,金属圈有个特殊的功
能,每当周围有人声响动的时候,金属圈套就闪动着红色的信号,并把这个信号传给总台。而且
假如这个声音的信号来自佩带者声带的频率,它就发出绿色的光,散发出刺激性的气味,那种气
味让你感到恶心,甚至连整个心脏都变得困难收缩,直至你感觉呕血般地晕眩过去。我们在没有
正式开始的时候都尝试过一次。我的同伴中也有几个因此退出的。不过我和毛猴那时候都坚持下
来,我们曾彼此为对方打气,为了心中的理想坚持到最后一刻。
为了防止自己像毛猴一样,我每天早上起来跑步,然后活动我的嘴形,我甚至在没有发出声音的
情况下用嘴形朗诵春江花月夜,朗诵赤壁赋。一个月对人的一生来说或许不长,但是一天对一个
郁闷者来说却像是一年。我郁闷了三十年。当一个月结束的时候,我并没有如自己想象的变成了
跟毛猴那样,我可以在心静的时候说上一句标准流利的普通话,但是当和人交往时却说不出自己
想要表达的,一句平平淡淡的话语出自我的嘴巴的时候,那声音竟有些歇斯底里,本来是很简单
的一个打招呼,在我则像给对方来一个闷雷。那时我们军事学校炮兵部的女生只有五个,而男生
有五十多个。所以五个女生成了我们共有的财富,自从我受了一个月的沉默测试后她们都用惊惧
的眼神看着我,原因是我打招呼的声音太亢奋,像三十大几的光棍汉子一下子见到屋里有个黄花
闺女。
望着她们离我而去的背影,我独自一人发呆,竟黯然得流下了泪水。我问自己,为什么,所有的
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是谁,是谁让我变成了这样。难道这就是我想要的。
又过了一个多月,我终于被特务学院录取了,在特务学院里,开学的时候,教学组长让我们用一
个月的时间用各种方法恢复自己的言语能力,但是好多同学仍旧保持了一种喜欢沉默的习惯了。
我一想起女生惊惧的眼神就觉得害怕,于是拼命的每天学习,怎样和女生对话,我和小芳就是我
们小组做的最好的两个,在交流中交出了火花,交出了小芳脸上的红晕,交出了上级对我们合作
的信任,也交出了男女的情事,交出了分离。
我无法想象要成为一个将军我要经历多少苦难,又有多少如花美眷将远我而去,而最后我是否会
像爷爷一般,变成僵硬的雕像,手中拿着纺锤,纺锤上系着红色的丝线,素白色的风筝在天空中
自由般飞舞,却怎么也逃离不了。它快乐吗,或许是,它自由吗,或许是,但它为什么还要飞得
那样的买力,深怕没有赶上什么似的。
那天下午,我像喝醉了酒似的就这样向那女孩喃喃不休的讲述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讲了我为
什么进特务学院,讲了我和小芳的故事,讲了我和黑玫瑰的友谊,我觉得爱上一个人是多么纯洁
的事情,她可以让你毫不拒绝的讲述着你自己,过往的一切都只是历史,你和她的才是真正的开
始,历史又在相遇中诞生。
她听完我的讲述,沉默了许久,末了站起来说,我要走了。那声音淡然得像夏日午后风中柳树枝
条的影子,又那样飘忽轻微,好似一切都没有所谓,而我又何必述说这些让人可怜又让自己伤心
的事情呢。将自己撕得粉碎的时候,那人不就是一句带着厌倦的要走了。

我没有回头看她,身子贴在干热的水泥桥面上,两臂尽量的伸展,两条撂在桥下的腿晃悠晃悠的
荡着。望着天空又吹起口哨。

不知为什么,从那以后我们变得越来越熟悉,她好似又恢复了她的天性,朗爽的天性,有什么事
情我成了她唯一倾诉的对象,我虽然依旧保持着一贯的遗世独立的作风,但她春风般的单纯总是
不停的打动我,我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变得有这么多的话语,除了小时候和妈妈在一起,老是问
着这个陌生的世界。有天傍晚刚刚下过一场夏秋之交的阵雨,河水涨得像快要溢出奶水的乳房,
两旁的树叶墨绿色透着亮光,在雨后的光中有种特别的味道,遥远的东方挂了一条长长的彩虹,
成一个标准的半圆状,所有的一切都像全新的一样,像小时候看的童话片,简单,干净,美好。

很多年过去时我已经记不清第一次亲她是在什么时候,只依稀记得那天她没有去放风筝,我约了
她出来散步,在我们学院后面的山坡上,那边仍旧有一群牛在山坡上吃草,夕阳照在它们身上,
着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它们曾经听过我最动情的呼声,一想到这自己不禁笑了,她挽起我的胳
膊抬着头问我,在傻笑什么。我指了指那只带点白色杂毛的黄牛说,问它。她羞红了脸,我也是
无意间发现,自己所指的方向竟是那牛的生殖器。我看着她脸红的样子,微微的凑过嘴去亲她的
脸,她低垂着头稍稍的躲避,我渐渐的凑过去,她为了躲避身子几乎后仰了,在那将倒的一霎,
我的手放开了她的胳膊,用力地抱住她柔软的腰肢,她的脸被我这样一抱而往前顷,我们的身体
几乎紧贴再了一起,我那家伙不听使唤的劲挺起来,抵在她的小腹上。她整个身子没有力气般瘫
软了。我的鼻孔接触到她无力而芬芳的气息,心好似被这气息笼罩着,融化了,再也找不到自己
的出口。山坡上的草足有半人高,我们埋在草丛里,四周是草的芬芳,在那双目对视着的时间
里,世界真的安静,听不到任何杂色的声音,除了彼此的喘息声,起伏的心跳声,和我的那个家
伙的部位轻轻地磨搓着她下体的声音。那天她整整被我在草地上压了一个傍晚,我们好似初恋似
地不停地吸吮着彼此的嘴唇,舌头不断彼此进入,好几次她都喘不过起来,脸上泛着浅醉般的酡
酽。我们因为害怕小芳那样而没有做爱,但那地方压抑的骚动让我难受,不停隔着裤子在她柔软
的地方搜寻。她看着我,亲了下我的眼睛,柔声地问我,是不是难受。我点点头。她浅浅地笑
了,微微地转过头,闭上眼睛,手慢慢地从我的背部游离开,解开我军裤上的牛皮带,顺着裤沿
进去。我低下头,埋在她的发间,嘴巴轻轻的咬着她的耳垂,她少女的体香在我的鼻息间缭绕,
微微带着乳的芬芳,仿佛来自遥远安谧又温暖的地方。那家伙在她的手柔柔的磨搓下感到异常兴
奋,像一波又一波的潮水击打着堤岸上的礁石。在爆发的刹那,我紧紧的抱着她,彼此的腿交缠
在一起。世界轰得一下在我的感觉中迷失了,那种感觉使我我确信,在那一刻世界上没有硝烟,
甚至那对多年来争得不可开交的冤家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都在欢庆彼此的理解和尊重。我也确信那
时候我就是将军,驾驶着我国最先进的隐形反导弹战斗机巡视着我国的大江南北,天空中没有那
只拖着浅紫色尾带,全身素白色的风筝。病单的事情也在医生们的谈笑中变得缥缈,他们说我的
身体依旧像野狼般强壮,那一纸空文或许根本没有过。我在迷失中渐渐地堕入了梦乡,等我醒来
夜空已经染上了星星的光泽,月亮从女生宿舍的大楼顶上探着半个头,仿佛羞于看到山坡野草堆
里发生的故事。我们仰面躺着,四周响起秋虫的鸣叫声,没有夏天那样躁动,偶尔还可以看到零
零落落的萤火虫在头上飘过,尾部发出绿黄色的荧光,粘着秋夜的湿气,更显得晶莹碧透。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回去。我在之后又睡过去一次,醒来时感觉肩上湿漉漉的,她紧紧得搂着我,
头正凑在我的脸畔,脸上依稀有着泪痕。那时候我又看到了月亮,明净而又完整的月亮停在空的
当中,像一扇通向遥远梦境的窗口。我坐起身来,乳白色的光弥漫了整个平原,合着窈然的薄霭
幻生得那样神奇,我想这是我一生中见到的最美,最接近理想中神话的境地。我回过头看着她,
这个一直以来没有告诉我名字的女孩,这个一直以来用眼睛和心灵述说着一切的女孩,我知道她
是纯洁而又复杂,像一张曾经被揉皱过现在又被抚平的薄纱。月光如水般照在她的脸上依稀有些
湿但却已看不出半点的忧戚和欢乐,像躺在沙漠中一湾平静的月牙泉。

这让我想到遥远的高中时代,一个女孩曾经在月光下,草地上为我朗诵一篇她自己写的名为
《月》的文章,那时的月是江南的月,那时的草是文静的草,那时的人是开心的人,甚至连那时
的吻都带上了巧克力的味道。她柔柔地念道:月光是太阳影子底下的悲哀。这句话让我感动了很
久。
我和那女孩没有多少时间便分手了,因为爱极生恨我把原因归罪于那个长得比我帅气的男生。那
时候我和青头经常在一起看古惑仔,我们两几乎同时觉得自己是男子汉了,青头说女人被别人抢
走了简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我也觉得这样。为了报仇雪恨,我每天早上起来环绕着城市跑一
圈,每天晚上在寝室里举哑铃。我放出风声,要和那白面小子决斗,而且要达到像真的人猿泰山
那样把他举过头顶,在空中旋的效果。那时候,我在班上,甚至整个学校里都几乎是数一数二的
大块头,有个外号叫做人猿泰山,虽然因为成绩异常优异而出过点名气,但真正让我全校皆知的
是自行其是的坏脾气,在着之前我曾经和一个经常看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的一位同学策划了塑
胶跑道裸奔案。本来是被我们认为很正常的人体美展示活动被学校看成了有伤社会主义精神文明
风化的典型教育对象。这一次我们老师一听这件事,吓了一身冷汗。特别是我们的班主任老刘同
志。他一听到消息的那天下午就把我叫到办公室。
他辟头辟脑地给我一句,听说你最近很忙啊
报告老师,还好。只是英文有些下降。我觉的我答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像一位等待命令的
士兵。
老刘扶了扶他那可以看出一圈又一圈的深度眼镜说,为什么英文会下降,你可是我们班学习上重
点学习的榜样,上学期学校没有因为你行为上的不妥给你个学习先进个人的称号,你应当更加努
力才是,争取这学期拿个三好学生过来,让老师我脸上也好有光….
其实也不为什么,只是忙着锻炼身体。
可是英文要学好呀,他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呀字托得特别长,还用手指在桌面上敲几下表示强
调,末了,还说,这是毛主席教导我们的。因为据说毛主席从来没有间断过英文的学习,而且这
是我们初中课文都学习过的。我从少先队员时就宣誓,要做毛主席的好儿女,要听毛主席的话。
不过后来有些事情总让我很矛盾,因为我又听说在他老人家上面还有一个称作国父的孙先生,听
说我们的主席还曾经是他的弟子,弟子应当听从先生的话,这是天经地义的。我曾将我的困惑讲
给我老子听,我老子那会因为一直害怕我在家里造反,为了巩固他和我老娘组成的牢固的二极世
界同盟,一直在找教育我的忠君爱国的故事。一听这显然是一个机会,便教训起我来,当然要听
孙先生的教导,因为他高一级嘛。不过我的倔脾气又犯了,跑到市图书馆里去翻孙先生的老本,
找出他老子,他的老师,后来终于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搞清楚了。心里暗自开心,自问已是这方面
的专家了,这下看我老子怎么扳倒我,还有我那整天叫嚣着自己学广问博,从来上课无需带课本
和讲义的光头历史老师。不过后来我的光头老师还是一下子将我击垮了,他说,应当听从邓总指
挥的理论。说着便停顿起来故意不讲,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和蔼可亲的样子显然自信于
胸,我这人因为一向害怕学问上出丑,心想还是等搞清楚了再找这老家伙理论,暂时告辞。那时
已经快期末考试了,因为应付考试倒把这件事情给忘过去了,此后便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到是让
我对这个世界突然之间有了一种混沌的意像,所有的界限一下间突然模糊了,我对快要死去的奶
奶说,奶奶你去吧,反正这个世界是分不清楚的,生和死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誰说得清楚呢,
不过只有你孙子是真的,因为他的那颗心还是真的,他会永远记住你老人家的。讲这番话的时候
幸亏我老子不在,要是被他听到凭着他当年越战的威力,我的小命肯定不保。不过我不知道那会
我奶奶是老糊涂了,还是清醒得很,抚摸着我的头,竟然说我长大了。不过也没有关系了,反正
清醒和胡涂也是没有界限的,即使有也模糊了,只是我奶奶对我说过的话才是真的,因为被我听
到,因为她的眼里噙着泪花,我分明在那混着泪花略带浑浊的眼神里,看出了她开心的微笑还略
带着经历沧桑的感激。奶奶去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伴在她的身边,当时谁也不知道,我谁也不想
告诉,我帮她盖好被子,垫好枕头,安静地坐在她的旁边,为她背她生前最喜欢的一首诗,白居
易的《长恨歌》。记得我咿咿呀呀会背这首诗是在六岁的时候,那时候冬天爷爷去了一周年,奶
奶和我坐在阳台上教我背这首诗。奶奶白话的音通俗易懂,听得像故事一般,没有丝毫的费劲便
记住了。冬日的太阳暖暖地照在奶奶身上,她却慢慢地睡着了,歪着头好像是忘了正在教我背诗
歌,我从椅子上站起来,靠在她的背上,小手一根一根地挑出她头上的白发,总是数到十的时候
又从新开始,奶奶醒时总笑着问我,一共多少白头发了,我伸出十个指头,前翻后翻的便忘了,
那时候我的脑袋瓜里可还没有十以外的概念。当我再次对着奶奶念这首一千一百多年前的诗时却
已是相隔十多年的冬天。念及“一别音容两渺茫”时不觉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太阳从民国时代
的雕花的檀木窗棂里筛进来,打在楼阁的地板上搅起满室的灰尘,窗棂的玻璃上也似被灰尘占领
了一般变得模糊不清,我站起来,对着阳光,只觉得目眩,时间和空间好似突然间被这种感觉带
走了,我悬浮在刺眼的光芒里,而刚才我奶奶则躺在她的好几十年前的婚床上睡着了。我再也没
有机会替她数头上的白头发了。日子也便这样般地远了。
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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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02-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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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会在老刘办公室的时候我可是没有那样深沉,那时的我恰好停留在想到孙先生的阶段,以
为自得其理并且脑子清醒得很,好像这个世界也是这样的,像雨洗过的世界,像近视眼带上了眼
镜的世界,色彩是真实的,棱角是简约的。我对老刘说:
嗳,我说刘老师,国父孙中山孙逸仙博士还教导我们,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呢。你说他们两个誰
大。我反驳得理直气壮,根本没有把老刘的话当作一回事。
放肆,老刘又扶了一下眼镜,手指比刚才敲得更带劲,眼光严肃地看着我说,有你这样和老师说
话的!革命?!你要革谁的命,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家都是好同学,好朋友呀,生在新社会,长
在新时代,为什么就不能有话好好说呢,你,你给我说说看。
我说刘老师,这你可不明白了,那小白脸他妈的抢我女人,他还不打听打听这石头城里谁是老
大。别说黑白两道,就是市长也他妈的要给我一分面子。我知道这完全是古惑仔里的台词,其实
我和市长,我老子和市长一点瓜葛的没有,更不用说上面子了。
你给我少来这一套!老刘的手掌啪的一声敲在桌子上,头因为激动而晃动,你以为你是什么东
西,市长还他妈的是我的学生。
我一点都没有被老刘的气势吓住,呵呵地笑起来,说,刘老师刚才您可说了句脏话。
老刘这下被我抓住了弱点,这老头还别的都不怕,最怕自己行不端和自己一贯宣扬的讲文明懂礼
貌相背。他觉得这可是件关系到为人师表,关系到修养的大事情,急得头上微汗都出来了,掏出
裤袋中的手绢在额头上擦了擦,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呀,反正这事你得改,你得改呀!同学
之间的矛盾是内部矛盾,再说你们年轻人不是经常说,恋爱自由吗,所谓自由恋爱是双方面的事
情,你小子以后有能耐就应该让女孩子服服帖帖地跟你,让她知道你是值得她为你付出的,好
了,今天你先回去,我就当你答应我了。他说着拍拍我的肩膀,边整理桌上的资料。
从那里出来时候,我真的就改变了原来的想法,我觉出他的话有好些是在理的。但是这件事情之
后,我的朋友青头却没有怎么理我,我知道,按照他的观点,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像古惑仔里放的
那样,男人是不可以就这样被女人抛弃的,连女人都抛弃你那真是莫大的耻辱。虽然我一再地告
诉他,我的心里确实没有那种心境了,特别是当我看到老刘慌着用手帕擦额头上的微汗时,那干
瘦的手背上暴着一条条纵横的青筋,心弦就这样被好似漠不相关的东西拨动了,胜过千言万语。
不过青头依旧没有相信我,我们的人生也就这样错位了,本来说好一起去同一个北方军校的,但
他选择了南方。我们那时已经是十几年的朋友了,或许彼此都还太年轻。

朱古力倒是挺了解我的,他总是改不了小时候的腔调,夸张而又调皮地说,老刘同志呀,咳咳,
你说的老刘同志呀,可是个好老师呀!在这个学校教了三十多年,可谓是我们学校的一面旗帜。
他一身正气,刚正不阿,大公无私,铁面无情。连校长他都敢碰。呵呵,我们都被他这一连串地
话语打动了。其实关于他和校长是有那么一腿,记得有一次校长一不小心在校门口往右拐方向随
地吐了一口痰,那周正好轮到他值日,也正好被他看到,他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说,星期五,
晴,下午五时左右,校长小潘同志在校门口拐弯处,约第三个花坛旁边吐了一口痰。全校师生哄
然大笑。我们的老刘老师可是态度负着认真的,不像我们这样做事情一点都不正经,依然保持着
他那一贯严肃的语调,说,请该同志平时应该以身作则,加强修养,从小事做起,从一点一滴做
起。
我们的校长是个中年发福的女人,四十出头,五十未就,脑后勺留着个发髻,脸上长满了灰黄色
的斑,我体育五项全能得奖时她还亲自为我颁奖,凑着我的脸庞讲了很多鼓励的话,口腔里有一
股冲鼻的金枪鱼的腥味。她乍听此言,直惨惨地晕倒在地上,我们升旗仪式的时候是全校师生站
在操场上,旗杆下。这下可乱成了一团,老师们将校长团团围住,几个女老师齐力将校长从地上
拖起来。老刘在讲台上扶着眼镜,深情地看着倒下的校长。校长缓过气来,转而鼻子酸了,带着
哭腔,嘴上狠狠地骂了一句,你个天杀的老刘,我们大家又都笑了。这时候又传来了老刘严肃的
语调,不过该同志有一下几个方面是值得我们学习的,老刘罗列了一下上星期校长的工作情况,
这让我们不禁怀疑,老刘怎么连校长在什么时候接待了哪些人,做出哪些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甚至,他说,有天晚上(大约星期三),十点二十三分,我们的校长同志还在办公室里办公。他
继续严肃但掺杂了深情的语调说,我由衷的敬仰我们校长同志,她刻苦工作的精神值得我们全校
师生学习。说完时,由于过于激动而头一晃一晃的,像个被人踢了一脚的不倒翁。后来老刘到校
长的办公室里赔罪了一个下午,出来时脸上洋溢着儿童般的笑颜。再后来,传出老刘在追求我们
的校长同志。我们高中毕业的时候校长和老刘都来参加了我们的毕业典礼,那张毕业照上老刘和
校长坐在一起,老刘像被某个力牵引了一般,摇摇欲坠地凑向校长,右手伸在背后,作一个搂抱
的姿势。在按快门的刹那,老刘孩子般灿烂的笑容被永远的尘封在相片里,尘封在我们彼此的回
忆里。后来虽然我一直怀疑,老刘当时给校长来这一招根本就是为了那天下午去校长办公室。或
者他们很早就有了地下行动。不过一直得不到证实。及至我大学一年级暑假回家,想到去看望一
下老刘时,高中校园空荡荡的,偌大的校园看不到几个人影,但却依稀听到水泥球场那边传来啪
嗒啪嗒的声音,依稀听到有人叫起,泰山扣篮!那声音却又像是老刘的。后来听同学讲起,老刘
带完我们这一届时便提前退休了,半年后死于急性肺癌,躺在医院里的那个早晨,早春的阳光透
过窗帘,我想那时候推开窗子一定可以闻见小草在院子的墙脚下冒出地面的声音。但是没有人会
来打开窗子,守候在他旁边一夜的校长在晨曦初露的早晨握着他的手趴在床铺上睡着了。老刘的
墓碑上没有墓志铭,和早年便离他而去的妻子的墓碑隔得不远,墓碑上恭敬地写着:老刘。听说
这两个字是老刘去世前的那天晚上托校长写的,并亲自过目的。
记得看完《钢铁是怎样练成》的时候,我也学着像主人公般问自己,你的一生将如何度过。老刘
让我觉得,这已经是一个无所谓的问题。谁也无法做到永远崇高与卑怯。人的一生应当像人样
活,想一想,还是我外公说得好。
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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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02-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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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样坐在那里想了很多,肩背渐渐的被清晨的雾水打湿了,但一点都觉不出冷。遥远的事
情,即使当时是如何让你心碎,只要曾经感动过,总让人觉出温暖。太阳渐渐出来了,她也醒
了,脸上还有一丝困倦。我站起来,俯下身子抱起她,她躺在我的臂弯上,乖得像撒娇时嚷着要
父亲抱抱的小女孩,脸伏在我的胸口,两臂把我紧紧揽住。我朝着阳光的方向走去,不知不觉的
走过了山坡,爬到了另一个山头,而她则躺在我的臂弯里又睡着了,身上盖着我那件军装外套。
连衫裙紧紧地裹住她的身子,那曲线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阳光照在她乳白色的凉鞋上,她
的脚没有半点瑕疵。而这几乎让我清醒得认识到,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来上军校,怎么能够经受
这么多痛苦。

后来我才觉出这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开始就是个完美的圈套。牛团长让我
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写检讨,让我写事情的始末,这一切都让我无从下手。我的证件确实丢了,还
包括那张病单。那个我一直不知道姓名的女孩也确实进过我的房间。我也确实没有禁住一时的冲
动,和她在床上缠绵了很长时间,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睡去,什么时候睡去的,只是依稀记得我
一直搂着她。醒来时她还在,那天还是亲自送她出去的。那天以后的第二天她没有来找我,不过
我去找过她,我一直在平常见面的桥上等她,直到最后一丝阳光被暮色吞没。
但是这一切并不重要。牛团长拍拍办公桌大声说,我让你讲身为一个特务学院的高材生怎么会发
生这样低级错误的事情。为什么这次行动的十个学员中唯独你发生这样的事情。事实上你比他们
更具判断的能力,你应该知道这一开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圈套。你难道忘了我们一直在秋季是有
行动的。
我有些发火了,真搞不懂老牛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火气,就算是上次我的尿液让他的脸色一直
以来难堪,但是作为工作上的事情怎么可以牵扯到个人私愤上来。我也搞不懂为什么别的同学能
够逃过这样一劫,我只知道她不仅是一个动人的姑娘,我更知道她是一个纯洁的姑娘,我到现在
仍旧不会相信这件事情和她有任何瓜葛。我在她的眼睛里分明看到了温暖,善意,友谊,爱情。
那分明是足以让我觉出信赖的眼神。这个骗局难道从黑玫瑰离开我的那个傍晚那个风筝进入我的
视线的时候就开始了。难道师部这次针对行动一直是从夏天开始的。难道黑玫瑰的消失也和这次
的行动有关。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阴险了。我喃喃自语的说着。
老带同学!你为什么就不能想想你现在的位置是在特务学院。你为什么就不能想想连在山上种地
的人也是我们特务学院的学员。你看这下好了,师部对你的考核又要推迟一个学期了。牛团长在
我的身旁转来转去,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再加上语重心长的音调,以为这样出来的言语就是真
实。其实我知道,那一方面关系到师部对他优秀执教的年度考核。据说他老婆曾经恐吓他,要是
他不赶快升级,那她就跟急,跟他闹离婚。因为我们特务学院有规定,只有团长以上级别的才有
每年回家探亲的机会。又据说他老婆是北方女人,那直性格说出来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
哪天一不满意就来个黑纸白字的离婚协议,这地方的乐府民歌老早就有记载,“闻君有他心,拉
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后,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你看何等决绝,难怪后
来我毕业了打入腐败集团的内部时,那个搞过很多女人的副省长喝了点酒便在席上谈起女人经,
说如果取老婆,一定要江南女人的,搞情人最好是燕赵美女,老婆是一辈子的,情人要走马观
花,北方女人比南方女人爽直,不那么要死要活的拖沓……诸位仁兄,生活这样才有乐趣,你我
爬了一辈子也不容易,这不大家放开干呀。还啪啪我的肩膀哈哈大笑的说,小秋同志以后可要注
意点,你们年轻,一切都有机会,找女人你多跟我学着点,保管不会错,哈哈哈。那时候我是他
的秘书,他很信任我,把我当作自己人。后来他们内部一大帮人被铲除了,人员一直牵扯到中央
的一些干部,一部分内部情报还是我提供的。我对这件事情虽然是因为工作上的而没有一丝愧
疚,但是那时候那个家伙确实待我很好,性格爽直,还给我介绍过几个漂亮可人的女人。我因为
为了大局,不引起任何的麻烦便虚心接受了,后来组织上因为我的特殊身份而没有追查,其实只
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的心思并不比他们干净。这让我很矛盾,生活失去了判断。
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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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02-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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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个冬天来临的时候我看到了黑玫瑰。她的肩章换成了和我一样的:连长。她说她几乎是一
回到学校就赶过来看我。脸色很不好。
我说你升级了怎么还这么一副难看的脸色。
呵呵,差点被那个色狼强奸,亏了我聪明,说自己这几天来了那事情。你说天下的男人是不是都
这样的,只要是女人。
我被她说得愣住了,这让我想起了和那个女孩的故事。我嘴上胡乱应承了一句,可能是吧。转而
陷入了沉思。我记起和那个喜欢乳白色色调的女孩,那个在夕阳下对着彩霞发呆目光是那样遥远
的女孩。难道在遥远的地方亦如黑玫瑰对我述说般对着别人说这番话,难道她清澈的眸子低下的
阴影里是另一个没被我察觉的背影。
你难道真的没有喜欢上那个男的?我问黑玫瑰。
怎么说呢,师部给我的任务是窃取对方的证件,对方是男性。我只是和他聊聊天而已,没想到他
很快就当真了。呵呵,可能我的话太模棱两可了。
呵呵,原来如此。我的心木木的,没有一点的感觉。那种感觉好像童年时代每天跑到妈妈工厂的
走廊上,总是有许多做不完好玩的事情,及至有一天我再去的时候,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什么东
西。
在想什么呢,这么呆呆的。黑玫瑰从她的包子里拿出一个黄里透红的苹果递给我。
想小时候。想不想听?
说吧。
嗯,我小时候的时候,我妈是我们镇上一家国营服装厂的女工。我每天都被我妈带到工厂,然后
一个人跑到走廊上玩,那时候,厂房的旁边有许多樟树,走廊也在樟树的掩映下,我特喜欢秋日
的午后,太阳光从树叶的间隙里漏下来,我总赤着脚去踩零碎的阳光。妈妈说我老喜欢一个人拿
了一些破碎的布料在角落搭成完整的一片,嘴里总有说不完的话,喃喃自语的,有时甚至发出咯
咯的笑声。后来有一天,当我再去那个地方的时候,我发现那里其实没有什么东西,以后就再也
没有去过。不过那时候感觉每天就这么一个人在那里度过的,天黑了也没有想到回家,好像有许
多很好玩的,玩不完的东西。有些东西真的很奇怪。
你才是个奇怪的人呢,呵呵,今天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伤感,像一位诗人。她自己也拿了一个苹
果边说着边啃起一圈一圈的皮来。
不过后来的事情更奇怪,长大了,每次我放学回家,总要经过那片破烂不堪的厂房,抬头总可以
见到那半塌的走廊。于是我总会想到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在那走廊的一角,一个人在那里动
来动去,嘴里说着没有人能够听懂的言语,清澈如水的眼睛,满脸烂漫的笑容,有时候突然停
下,朝着走廊下马路上的车子发出单个音节的呼喊。我觉得那个人和我不是同一个人,他好像传
说中的史前文明,是我所不可理解的,不可感知的。而我面对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想回到他的位
置,等天黑了,妈妈抱着我回家。呵呵,是不是感觉有点变态。
一点都没有,我觉得很正常的呀,现实的烦恼,想回到一种安全温暖理想的怀抱中去,老师不是
讲过这是什么什么的理论,恩,想一下,呵呵,忘了。
不过我总觉得没有理论那么简单。
喔唷,烦死了,以前你好像不是这样的,是不是我回来变得文明了没有敲你的脑袋叫你柱头的缘
故。
我回过头,表情绝对认真的看着她,脸上现出暧昧的微笑,说,你还敢叫吗。
她的脸果然微微地红了,微笑着用牙齿咬着嘴唇,然后转过头看着我,说,你以为我不敢吗,连
抱都让你抱过了。那表情很有挑衅的味道,透着四分玩笑,六分认真。我的心猛地怔了一下,玩
笑着说,啊呀,人家黑玫瑰是不是爱上我了。我说着抬头去找天上的太阳,咦,太阳好像依旧从
东边出来,哈哈哈。
走啦,带你去看个东西。其实你人挺好的,就是脾气有点不好。她边说着边拉我。
脾气也是人的一方面,脾气不好人怎么会好呢,呵呵,想追我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放你娘个屁,誰追你了,谁说过喜欢你了,你臭美呀你。她真的有些急了用脚蹬着地面。
呵呵呵,你那脚蹬地的一招比我见过的山那边老东家的驴还正点。
你还说,我可真火了,她的腿绷直了脚尖横扫过来。我微微迅速地往下一蹲,那一脚的力量被我
的柔软宽大的屁股给抵消了。告诉你,这一招叫做两面光,专为你这样倔婆娘准备的,一方面不
会伤到你美丽的腿,另一方面我屁股上刚好痒痒。

黑玫瑰让我看的是几条金鱼,放在桥头的金鱼缸里,样子讲不上可爱,臃肿得近乎庸俗,吃得满
脑肥肠的就做出一副贵族的姿态。
黑玫瑰见了它们好像现出十分亲切的样子,伸出手指亲昵地在水中逗着它们。一边抬头看我道,
可不可爱。它们可帮了我大忙。
为什么,难道你让它们做间谍。
是呀,我在金鱼的肚子里放了针孔摄像机和微型电子录音器。
靠,你也太卑鄙了,几天不见都成偷窥狂了,那个男的一举一动岂非都被你尽收眼底。
那个男的见我送金鱼给他很开心,他还特地跑出去买了一个大大的方形缸,里面放了些水草,每
天早上起来就逗着金鱼玩,晚上就跟金鱼讲话。哈哈哈,讲的都是些很肉麻的话,我从来还第一
次听见男的可以讲出这样的话。
他一定是恋爱了。
嗳,带鱼,要是你恋爱了会怎么办的。是不是也像那个家伙一样对着人家送他的很平常的东西大
发神经。
呵呵,我还会对着它们手淫。
你要死呀今天,老是和我讲些不经心的话,人家可是当真问你的。
我想我也会这样的。我看着她,语调诚恳而真实。那时候我突然觉得我并非和别人有什么不一
样,原来一直以来我们大家都在重复着彼此曾经经历过的,而我也只是大河里的一滴,走过别人
走过的地方,别人继而走上我曾经踏过的地方。我想黑玫瑰总有一天也会理解的,所有她看到的
并非和她想到的一样。她在某种程度上还是一个没有成为女人的女人,这一点让我觉得欣慰,我
那时一直以为我今后的故事一定会从女人开始,而她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女人,所以我不必担心
我会和她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是朋友。
我会一直当你是朋友的,无论以后我们走到哪里。我继而认真地对她说。
呵呵,柱头又发神经了。黑玫瑰不以为然地嘲笑我,甩甩撂在脸上的头发。拿着手上未吃完的苹
果说,我们来比比,看谁掷得远。
好呀,让你输的心服口服,我让你左手。
呵呵,你可不要后悔,天下可没有后悔的药。
不过那要看针对什么人,我可从来没有后悔过。你先扔吧。
四分之一个苹果像塌掉的鼻子在藏蓝色的天空中划过,我感觉它飞得很远,落在前方的溪水上,
溅起啪的一声。
轮到你了。黑玫瑰好像对我的左手很没有信心,对自己的一掷倒认为发挥正常。
事实正如她所感觉的那样,也正如我以前对她的感觉那样,她在这方面几乎有特殊的功能。对事
物的发展趋势有种很敏锐的感觉。当我我抡起左臂,我真得感觉到没有力度,被我啃掉中间部分
的苹果活像中古时候的车轮,战败了,随着烟火在山坡上滚下来,踉跄了几下,来个简短的弧线
便落地了。不过我还是心里有些不甘心,我以为一定是黑玫瑰的话的语调和轻视我的神情在我的
心理上起了作用,以至于我不能够正常的发挥,这正如你在试着认真地看点书的时候,一个书店
的管理员突然赶过来靠在你的身边很有礼貌得说,先生,请你把你的鞋子穿好。事实上你一看,
你的鞋子正端正地套在你的脚上,你抬头正试着向他解释时,他正很有礼貌地离去,一切都在体
面中,你也体面地方下了你手中的书,因为,你以为自己是一个有自尊的人,再看下去就对不起
人家对你的体面。
黑玫瑰因为胜利而啪着手开心地笑了。亲昵地叫我别动,微微地踮起脚尖,伸手刮了我两个鼻
子,但那轻忽其微的刮更像是一种爱抚式的抚摸。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在我身上这么放肆过,好像
我的身体和灵魂已经是她的财产了,要不就是她认为这意味着这是一个女孩美好的天性,只有这
样才显示她的水味。虽然我对我这位朋友的一切行动都不会有内心的反感,但这次却感觉有些突
兀,我变得惶惑不安,生怕失去某种美好的东西,因为我那有些塌掉的鼻子似乎嗅出了她眼神中
的迷离意味着什么,而且我正在考虑是什么东西让黑玫瑰变了,但是丝毫没有一点的头绪。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心里觉得累,又想着刚才关于朋友的那句诚恳的话,
不过黑玫瑰没有问为什么,我也没有告诉她为什么,虽然那时想朋友是包容的,而真正的恋人却
都是自私的,他们将自己想要得到的都藏在心里,将美好的涂在口上,他们有太多的借口和纠
缠。但是心里一直有些不情愿,我对自己说,或许那本不该是你经历的,只是生活却已然将你纳
入了轨道,你也情不自禁。而且我的世界中越来越有将以往过去的一切经历杂糅在一起的趋势,
这正如我将高中时代的女友和那个喜欢乳白色连衫裙的女孩的意象纠缠在一起般。我在性格上已
经区分不出彼此的界限,而且我将后者背离我而去着本身就看作是前者的一种延续。这后来几乎
就让我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爱情就是这样的。幸好后来的发展背离了这个思维模式的轨道。后
来我想要不是后来发生的一切,我可能就是一个也就不会再相信爱情。

黑玫瑰继续逗着她认为异常可爱的金鱼,而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桥沿上看着太阳落下的方向。
冬天的太阳看上去有些虚晃,有些冷。风沿着河道吹上来,一直灌进我棉军装的领口子里。我指
着天边的霞彩问黑玫瑰,看,那一片像不像玫瑰。
恩,有点。更像我们家乡的鸡冠花。
这个回答一点都不浪漫,我想着,边像往常一般躺下,初冬天的桥面冷峭峭的,我的头一下子因
为寒冷而抖动,怎么也想象不出夏天时候的样子。寒冷使我的头脑一下子清晰起来,那种清晰让
我的神情沮丧,我想到儿童时代的朋友,青头去了南方,不知道混得怎么样。小虎因为没有考上
大学在家里跟他老子学做生意,大二暑假回老家的时候,我去找他,没有碰到,他妈说和他老子
到内蒙去了,我的几个老同学都说他混得不错,听说还有了一个女朋友,未过门,不过每天晚上
如果小虎在家的话两个人便如胶似漆。小虎那会是我们四个当中最老实的一个,人很腼腆,我们
大伙聚在一起,总见他不多说一句话,要不就一个人拿了一本书看着。我们那时候就经常讨论要
是以后小虎谈上了恋爱,那模样会是怎么样的,没想到时间竟过得这么快。对小虎来说唯一的遗
憾可能就是那次高考,就这么一步,他和我们三人几乎错开了。那次高考的时候,我,青头,朱
古力三个人可是不拘小节,没想到他比平时更加谨小慎微,他妈后来告诉我妈,说他那孩子那几
天晚上睡都睡不着。我妈则把我吹得跟猪似的,原文好像是,我那个天杀的睡得跟猪似的,真不
知道他自己是怎么想的,一点都不把前途当回事,我看他怎么一点都不但心的。事实上也是如
此。我是越考越开心,考完的那天晚上我去找青头,朱古力,小虎,大家尽兴喝了一个通宵,回
来被我妈骂得半死。那天晚上也没见小虎有什么不开心的,仍旧像以往那样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
的表情。再加上平时考试我们四个总是小虎也是不错的的,大家哪里也没有想到小虎会阙得这么
惨,连线都没有上。老天真是不公平,我们家人常说做老实人最好,老天会眷顾你的,从那次高
考以后我是从来没有相信过。青头还嚷着,他从前边的女生那里看了不少,朱古力最谦虚了,说
只是自己把要看的写在穿着短裤的大腿上,回来时汗水浸透的大腿黑不溜秋的像两条泥鳅,他那
会还装出半傻不傻的模样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考试的问答题全部被我标准的猜到了,随即叹了
一口气,说,真的没办法,这天上掉下来的分数人家不要都不行。结果那年分数出来的时候果然
是平时名不见经传的朱古力考得最好,分数超过了重点线五十多,而平时一向以成绩为豪的我也
只是超出二十六分,朱古力考上了我一直想去的那所学校,念英文。我让他填报中文,说美女
多,再说可以完成你老哥未尽的宏远。我知道他和我一样都有点花痴,中文系的女生的多窈窕
呀,这可是我和他都梦寐以求的,所谓秋水伊人,不过那时候我们倒不知道所谓的秋水伊人具体
是什么意思,只是瞎琢磨,像秋天的水一样清澈柔顺又有点冷,而且总是喜欢依靠在你的肩膀
上,娇喘息息,好像快要被风吹倒了,我们那会经常在学校后面的大片草地上切磋这个问题,说
到心动处,彼此放肆地大声笑着,那种心动的确也让人神往,的确有点胳肢窝都痒痒起来了,我
告诉他你一个大男人一走进去人家保准过来抱着你,人不风流枉少年,不要老想着以后的路子,
车道山前必有路,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他说他老爸说英文专业比较有用,将来出来路子比中文要
广,不过听我这么一说,他倒有些改变了主意,后来我还是被他老爸打败了,看来兄弟不如父,
他老爸竟然用了引诱之计,说现在时代变了,美女都去学外文了。不过事实上也是如此,朱古力
后来写信给我说要帮我介绍中文的女孩子。我说好的,不过路途遥远,旅途可是寂寞的。后来他
又来了一封信,说,那些好看的女的,只要还有点姿色的都跑去跟学计算机的,学外文,学企业
管理的,学金融的,学新闻什么的。没人要你个当兵的。说得我好不沮丧。我写信问他那会有没
有什么进展。他说正在完成我的宏愿,一个中文系的漂亮妹妹就快上手了。那时候我念的北方军
校炮兵部只有五个女生,那可是五朵金花,其中有一个块头竟然比我还高大,据说在军事演习的
时候可是打炮能手,她对那种调度方向的事情特敏感。我一直想女人应当没有方向感的,这样的
女人才显得有点水味。不过后来也就习惯了,觉得也挺好。朱古力写信来把我大骂一顿,说我现
在的要求怎么越来越低了,还说:古人有言,荷花出淤泥而不染,你现在虽然身陷囹囵,但也应
当保持高贵的名节,对自己更应该高标准严要求,否则将来出来,你我兄弟谈起女人来何有共同
语言,悲夫哀哉,悲夫哀哉,龙在泥潭被虾戏,兄弟你自重,我在遥远的后方先帮你占领阵地。
呵呵,我当时看到这封信开心地笑了,仿佛看到了他真实的面孔,在我的眼前活灵活现地张扬。
高中那会儿他还总是跟我说是,菊花出淤泥而不染,那句话一直成了我们朋友之间的笑料。我收
到他的最后一封来信是大学三年级我去特务学院的前夕,他说上次暑假听说我回老家了,那时他
和他老子正在新西兰度假,不过他让我不要伤心,他已经占领了三个阵地,她们彼此并不相知,
分布在三个不同的专业,不同学科。哎,兄弟果然是兄弟,我心中难免感慨,不仅完成了我的宏
远,而且是超额完成。那天我匆匆忙忙地便被拉上了车子,没有来得及写信。后来在特务学院寄
信很不方便,要经过严格检查,再说收信是收不到的,外来的信件一并被统一保存在档案室里,
直到毕业的时候统一发还。这么一来我这两年多来从没有写过信。
再后来我就想到病单,想到那个一直以来在我灵魂的侧面不停骚扰的病单,医生说是不治之症,
但是奇怪,我一直以来没有再发作过,除了刚才掷苹果的时候好似突然寻回了一开始时候的感
觉,那种彻底从心里垮掉的累。时间整整过去了一年多,这病单好似悬在头上的一把刀,让有时
我觉得逼仄,觉得冷,虽然如此生活依旧继续着,我们几乎每天进行着操练,进行着各种各样的
生活的体验,角色的扮演,这让我想以后退休了一定去当演员,如果生活允许我退休的话。由病
单我又想到那个偷我证件,还有夹在证件里面的病单的女孩。是那样的美,好像一下子远我而去
的又倏忽淹没的流星,变得不在真实。我对她有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我在想她,但不是爱;我
在发闷,但不是恨,或许这就是郁闷。
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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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02-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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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带鱼

带鱼!!!
怎么了。我爬起来,蹲在黑玫瑰旁边。
你看,这条快不行了,仰在那边了,看,你看呀,它都不会动了,刚才也好好的。
都会死的,迟早的问题,你还是把它们放到河里吧,这样可能会好一点。
我们沿着桥边的一条小路走到桥下,北方没有水的地方很干硬,不像南方那样总留给我湿湿的感
觉,冬天的溪水没有春夏那样溢,几乎躲到河中间去了,平时有水的地方变成了鹅软石的地盘,
鹅软石一颗颗大大的,没有显得十分光滑,反而有些粗糙,上面爬满了被干燥寒冷的空气蚀成的
粉末。河水很干净,那种有些冷的清冽,底下还有些说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几条几乎透明的小
鱼儿在那里跳动,像特殊的液体在水中的影子。我们将金鱼放在平时被我们垒起的堤坝下的谷底
里,这里的水不容易干涸。

我们安置好金鱼,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消失的傍晚了,冷风阴嗖嗖的,在路上碰到了牛团长,
牛团长让我明天去医务室,表情很冷静,说是那个体检的主治医生有事找。这件突然而来的事情
让我纳闷。不过纳闷很快就被黑玫瑰打断了,她毫无缘故地说突然怀念山那边的小树林。我虽然
也知道天已经快要暗下来的,天边的霞彩都变得没有那么光彩了,我也知道时间已经是冬季,山
那边的小树林并不比寝室温暖。但我觉得黑玫瑰对我说这句话有理由让我开心,因为一个人如果
对另一个人毫无缘故的说出内心的真实,并且未加加工,除了朋友还有谁呢。我说,走吧,一起
去看看。心中充满了男子汉的情绪。

山上的路面落满了树叶,脚步踩上去发出让人很舒服的声音,灰白死寂的空间因此变得温暖。落
叶下是一层厚厚的枯草,软软的,让人觉得好像走在舒适的地毯上。黑玫瑰很自然地挽着我的左
臂,她因没有带围巾和那顶有些俗气的小红帽,鼻子冻得通红。
我们快到小树林的时候天已经黑的快看不见了,脚步一不小心就有些微颤。冬天的天好像总是黑
得特别快,而且一旦黑下来总感觉比夏天的天要来得黑。我们在走向树林的分岔口停顿下来。彼
此看着前面还要浓重的黑。好像没有一点的想法。黑玫瑰和我在这段时间里一直没有讲话,我们
好像找不到那种很适合的话,我想那可能是天空颜色的缘故,因为太黑了所以脑子里就显得一片
空白了,否则这个世界不就没有光明了。时间好像停顿在彼此的空白里,我们不知道站在那里有
多少时间,一开始好像是那种下意识的停顿,到后来可以感知出彼此在比试耐力。这对我来说真
是一件新奇的事情,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在挽着我的手臂,站在山麓的森林边上,时间是一个冬季
的晚上,所做的事情是看誰先忍不住。或许就是因为这份新奇,我怎么也不肯放弃。我们两个人
好像石雕一般地站在那里,我想从旁人眼睛里看一定只剩下两个大致的轮廓,渐渐的这个轮廓也
慢慢地融入了黑的海洋。事情到最后竟发生了一件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情,黑玫瑰尿尿
了,并没有脱掉裤子,也就是说像我们每个人在很小的时候经历的那样,那时候我们都躺在床
上,而黑玫瑰是站在那里的,就这一点来说,她的方法比我们年少的时候先进,因为这样尿液就
可以顺着裤的直线流下来,而不必积蓄在一个小范围里发酵,发酵的尿是又浓又臭的,而且还可
以让我及时发现这个可爱的现象,那股熟悉的气味,带着微微的腥骚味可以把我拉回到很早以前
躺在温暖的睡床上甜甜地睡觉,而暂时缓解了站在冬天夜里的山上冷嗖嗖的感觉。

黑玫瑰那天晚上去了我寝室,因为她寝室的热水器坏了。她钻在我的浴室里一个小时不出来,我
在门口喊她是不是好了,因为我一直担心她突然在浴室里晕倒什么的,或者被我那有些漏电的热
水器给击倒。她说没有,还喃喃自语地说,回来的时候,滚烫的尿竟都结成冰了,在腿上印出一
痕一痕的,并且说都怨我,关键时刻也不让一让人家小女生。我在旁边听了暗自好笑。及至她说
好了的时候,我把上次她穿过的那件长长的白色棉质睡袍从顶上递进去。因为我们的浴室是那种
周围像四块板围起来的那种,板(这板实际上是水泥的墙)只有两米的高度,人在里面洗澡要是
高度高一点就会透过里面的一层得到外面的视野,这个情况让我联想到我以前炮兵部时的那个大
块头金花。幸好现在洗澡的是黑玫瑰而不是她,要是她我是绝对不愿意她在我寝室里洗澡的,否
则我洗澡的时候她会看,轮到她洗澡的时候也会看到我在寝室里换内裤什么的。要是这个世界连
浴室这样的私人空间都没有了,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黑玫瑰拖着我那件宽大的睡袍从浴室里出来,两手紧紧地裹着,像一条全身飘香的黑泥鳅。这让
我不得不走进浴室去看看,果然我的整整半大块香皂消失了。我早就说过,认识这样的女人真是
四生有幸,她似乎一点都没有觉得有些不妥,还责备我寝室怎么可以这么乱。搜出我床下私藏的
啤酒,自己喝起来。她见我看着她,便伸出那只拿着酒瓶的手来说,要不要来一点。我苦笑地摇
摇头说,今晚上你准备睡在哪里。
嗳,兄弟,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的,我可是来到你的地盘上,我是客,你是主,应当自觉地尽地
主之宜,而且应发挥我党的优良传统,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你要是把我晾在寒冷的地
方,我明天就到党支部告你。黑玫瑰拿着酒瓶躺到我的床上,因为刚才猛猛的两口酒让她打了个
饱嗝。那种神情好像是落魄江湖的无赖客,你怎么着都行就是不要赶我走。
好吧,你就睡床上吧。
那你呢。
我睡地上。
黑玫瑰傻呆呆地看着我,竟然问我,你不冷吗。
那有什么办法,人有两条,床只有一张。
那倒也是。可是,
呵呵,可是总得想想办法,否则我要是被西伯利亚的寒流冻成僵尸了你的心里也过意不去对不
对。虽然这说起来并不是你的错。
是呀是呀,要是你变成僵尸了,明天医务室的那个老家伙要拿我开刀了,我最怕那个老头了,一
脸的严肃,其实我知道他从来就没有正经过,上次给我检查的时候,还故意摸我的,哎,我狠狠
地踩了他一脚,站起来就往外走,后来我的材料上各项都是正常,其实根本就没有检查。
这么变态的,那老头。明天我过去帮你报仇。我说着,从衣架上拿了内衣裤,本来还有一件睡袍
的,只是因为时间问题而没有洗,通常情况下,我的一件睡袍可以睡半个月,所以另一件在这半
个月里都不是很急着洗的事情,再说,就算没有洗,那件穿在身上的还是可以再延续几天的。黑
玫瑰穿上的这件被我穿了十天,我没有想到她竟然没有闻出什么不妥的味道,可能是那半块香皂
起得缘故。
我在洗澡的时候黑玫瑰问我,想没想好今晚上怎么睡。
我说一块儿睡吧。

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黑玫瑰躺在床上睡着,先前我以为她没有做声一定是喝了酒
睡着了。她端正地坐在床沿上,眼神有些惊惶失措的样子。我问她怎么了,她只是一个劲地摇摇
头,及至我说,不早了睡吧,她才慢慢的将身子移到床上的被子底下。我从衣柜里拿出另一条被
子,这样床上就有两条被子了,除了两个人一起睡有点挤外,别的都挺好,再说这样也挺温暖
的。我说两个人同方向睡吧。她不解地看着我,及至我解释说我的脚很臭,她才躺在紧裹的被窝
里微微地笑了。
我关掉了灯,整个世界就变得漆黑一团了,天上甚至没有月亮,浓重的云盖住了星光。我的旁边
躺着黑玫瑰,她有些局促的呼吸夹杂着我香皂的味道,让我感觉好像是自己的。没多久她便睡着
了,呼吸匀称而安静,只有手不安静的乱抓东西,有一会甚至抓我的头发。后来我趁它不满足于
头发又开始抓东西的时候,将中指伸过去,这下又被她牢牢地抓住了,此后她便安静多了。
我那总是在深夜和温暖的环境中变得燥热挺拔的兄弟此刻也安静地垂在那里,因为我一再地警告
他,如果这件事有他参与,我就宰了他,不过这件事情后来还是让我觉得有点泄气,这个原因并
不是因为我的兄弟没有参与这件事而遗憾,因为我说过我并不希望他参与到这件事情中,而是因
为他的欺软怕硬的脾性,我希望我这位兄弟永远像钢铁般的男子,永远刚正不阿,刚强挺拔,他
的气势往往给我很大的鼓舞,而这一次竟然面对我的威胁便萎在了那里,这样的家伙说不定以后
就会吃里扒外,汉奸的货色。他显然很快便看透了我的心思,不满地对我说,兄弟,你到底要我
怎么办。我说,你可以挺拔在那里,但不做。他冷笑了几声,并没有做什么答复。事实上我自己
也很清楚,每次他挺拔兀立的时候,我的灵魂都不是他的对手,每次都被他败下阵来。及至他得
到满足,疲软的躺在那里休息的时候,我又暗自后悔,并且为自己的不坚强而忏悔。

早晨我醒来的时候黑玫瑰依旧还没有醒来,就像那次她来刺杀我的时候一样,她的头不知什么时
候钻到我的腋下,右手依旧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指。黑玫瑰在我醒后不久也就醒了,睡眼惺忪的样
子又让我想到小时候阿姨家的小黑猫。她见自己睡相,马上嚷嚷着说,不好意思啊。她从床上坐
起来,袒露的睡袍中露出一只丰满透黑的乳房,像一个结实的圆锥,有些微垂。我从来没有见过
谁的乳房竟是这样挺拔丰满的,樱桃色的乳晕在她微黑的肤色中带着结实的紫灰色,像古希腊花
岗岩石雕。我看得有些痴了,手慢慢地伸过去,解开她的腰部的袍带,她怔怔地看着我,并没有
动,只是身体不停地抖动,呼吸变得局促不安,马上按住我的手,低垂着头说不要,微开的睡袍
透出她结实的小腹。我那家伙在我的脑子里不停地催促我,他肿胀的挺拔确实让我的灵魂觉得有
些压抑,我只想找到什么东西让他尽情地释放,然后舒畅的让他垂在那里,但是我的手还是渐渐
地有些松开了,两个人的眼睛彼此地看着,怔怔地,像看着彼此清澈而又幽深的灵魂深处。黑玫
瑰在我将要松开的时候,突然用一只手拉住我的手,把我的手引向她那柔软而又毛绒的地方,我
恍如触电了一般,那习惯打靶的手满是伤痕和老茧地在她湿润温暖的领地搜寻,渐渐地便潮湿
了。我凑上嘴亲吻她的时候她把我的那只手拉到她的坚挺的胸部,钻到我的被子里另一只腿抬起
来,身子扭过来贴在我的身上,两腿紧紧的夹着我的臀部,我感觉出那地方湿黏黏的,而且柔滑
温暖。我们彼此忘了自己般地吞噬着对方,窗外是呼啸的北风,好像在为我们伴奏,后来我才知
道那天早上下雪了。
我那家伙在黑玫瑰温暖黏湿柔软的包围下异常兴奋,他引领着我身上的每一块结实的肌肉都伴随
着他的节奏,每一滴血液像燃烧一般跳动。黑玫瑰自我的手在她胸部摸索的时候就不停地呢喃,
及至后来的呻吟,最后在一再的大声骂我是婊子养的时候,我和她几乎同时达到高潮,她紧紧地
抱住我,十个手指几乎嵌到了我背部结实的肌肉里。黑玫瑰汗黏黏地躺在我的体下,我发现自己
也汗黏黏的,像刚完成五千米长跑的运动员,气喘吁吁的,而且脑子里沉沉的很快便睡着了。黑
玫瑰好像还没有丝毫的睡意,用手不停地抚慰我又粗又硬的短发,还不停地亲吻我已经睁不开的
眼睑。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钟了,记起那天上午是化妆课,我们化妆课的老师是一位胖胖的化妆
师,据说达到国际标准,她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榜样,眼眶描成黑色,松垂的眼带涂成蓝紫色,
嘴唇是朱红色,脸上的粉刮下来大概可以成斤成两地算,一头乌黑的头发被她染成了金黄色,披
在肥胖松弛的后背和胸部。我觉得她的化妆术简直是误人子弟,不过黑玫瑰一直说她的技术很高
明,因为她说第一堂课老师一进门给她的感觉是外国妇女,就凭这一点也值得去上她的课。也难
怪我醒来的时候她早就不见了。不过那时我好像忘记了自己刚才和黑玫瑰做过的事情,当我翻身
从被窝里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整个儿光着身子,我的兄弟疲软的死在那里,好像一条睡死
过去的虫子。我抬头看看四周,并不像在看自己的卧室一般,黑玫瑰的奶罩和内裤大模大样晾在
我的衣架上,还正微微地滴着水,我想不出她是怎样去上课的。这让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情,也让我突然想起今天早晨的事情。我的心情不知怎地变得非常的悒郁。我穿好内裤来到廊
上,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并没有风。阳光很好地停在空中,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刺眼,照在胸膛
上在寒冷的冬季让人觉得还可以忍受。我看到了远处的那个山坡,近些便是那些女生宿舍,再过
来是一条小河,长长的横穿我们的学校,上面也盖上了雪,我不知道黑玫瑰的金鱼怎么样了,接
着便是小桥,从小桥过来便是一片宽阔的操场,一直延伸到我们男生宿舍的前面。操场的边缘有
几棵光秃秃的树,上面挂满了汽车的轮胎,和绳索,因为雪的缘故而显得有些丰满,但衬着宽阔
的操场依然显得孤零零的,像快要被疾病和饥饿折磨得没人理睬的老年人,只剩下残年的最后一
口余息停在雪地上。整个学院静悄悄的,没有风,只有阳光,只有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我感觉
我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整个世界晶莹晃眼,亮堂堂的,只可以听到黑玫瑰未干的内裤和乳罩滴
着水的声音。我的心情变得更加不安,好像快要哭的感觉,心中似乎充满了委屈,但却因为显得
没有头绪而难以表达和排遣。我又想起那个至今还不知道姓名的女孩,想起和她一起相处的日
子,想起她柔柔的眼神,想起她挂在嘴边似乎有点艰涩的微笑,想起她乳白色的连衫裙裹着修长
的身子,想起她身上的味道,那种透着微微乳香的遥远和安谧。甚至想到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
想到我曾经对她说过,她就像那只风筝。
我去到浴室,开了一宵的热水器像快要爆炸的危险物发出不知名的响声,水温特别高,我微微的
调到可以适应的温度。水一直哗啦啦地从头上冲下来,心十分难受,泪水顺着热水淌下来,那种
感觉像小时候一直以为自己的书法比赛可以拿个一等奖,而后来并非如愿一般,虽然那时候只是
小学四年纪,虽然老师说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但我却一直想到本来,一想到本来就惭愧地流下了
泪水。

我在这件事情之后很少去找黑玫瑰,每天放学便做到学院后边的小山坡上,也从那天开始我写日
记,我在日记的第一页写道:在我二十三岁的冬天,我操了黑玫瑰。
山坡上的牛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光秃秃的一片显得荒凉,因此人坐在上面好像蚂蚁停在光秃的
头上。那天我也没有去找那个变态医生,因此答应帮黑玫瑰报仇的事情也就此搁浅了。牛团长让
我为此事写检讨,说我随意散漫越来越没有组织纪律性,连他亲自通知的都不去,并告诉我那件
事情本来是相当重要的,不过现在不关我的事情了。我在他办公室里慵懒了一个下午,所有的一
切都不能引起我的足够兴趣,脑子里不停地出现我在日记上写的那句:在我二十三岁的冬天,我
操了黑玫瑰。除了有时候操字换成干字外,别的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了。

在我没有去找黑玫瑰的日子里黑玫瑰来找过我几次,并且一再地暗示这并没有什么,而且每次来
都带来我最爱看的山谷里的野花。冬天的时候就给我带来雪花,停在松树针尖上的雪花,可惜很
快就会融化。但是我的病情丝毫没有缓解。我躺在校医室的病床上,时间已经是早春的二月,阳
光透过窗棂打进来,我的脑子里仍旧在打转着这个问题:在我二十三岁的冬天,我干了黑玫瑰。
黑玫瑰是谁,她是我的朋友。我干了她干得很有味道,我曾经说过不干她的,我竟然在我的床上
干了她,而且干得很有味道。后来黑玫瑰见我每次都没有搭理她,也不好意思再来我这里了,她
发现越来越没有办法和我交流,当然我也发现我越来越不想和任何人交流,及至后来我和她之间
只剩下尴尬的笑容,在三月的一个透着阳光的下午,她约我从病房里出来,一直走到医院的门口
都没有说一句话。我只好默默地跟在她的后边。从我们医院到我们学院有一段的距离,沿途经过
白杨树站成的长路,这条路笔直而且开阔,白杨树挺拔而且粗壮,像一位位忠实的士兵。快到校
门口的时候她转过身来看着我,脸上挂满了泪水。我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嘴上
嗫嚅着,其实一切都不管你的事情,问题出在我身上。她看着我,并且让我看着她。我觉得自己
当时的样子真得好委琐,完全失去了灵魂,本来在来的路上似乎想好的很多真心的话此刻像干涸
了般,只剩下一些被蒸发后的粘稠状,搅和在一起。她说,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我的样子让她
觉得好内疚。她说既然我这样讨厌她,那么以后我们也就不要勉强了。她还说上次我送她的那块
长有心纹的鹅软石忘了带来还我,并且告诉我那些金鱼也死了,是被寒冷冻死的。她在我的视线
里消失的时候我仍旧觉得那双凄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淡淡的阳光照着她脸上婆娑的泪花。而
我依旧如一个傻子一般,我记起她的内裤和奶罩依旧还挂在我的衣架的。末了,回转身一步一个
脚印地走回来,踩着地上的阳光,后来干脆趴在地上爬,那种原始的姿势让我觉得舒坦,每块肌
肉都找到了他们彼此的皈依。腾腾的热气夹杂着湿气从我厚厚的棉军衣里产生,并从领子口里冒
出来。我将满满一膀胱的尿液尽情地释放出来,学着那天晚上黑玫瑰的样子不脱裤子,然后放肆
地大笑,伸出舌头,尽力模仿狗的姿势。路静悄悄的,只有阳光和我,还有路边士兵般的白杨
树。如果将这个镜头摇一下的话,或许你可以看到一个老头拿着军用望远镜站在医院顶部的阁楼
上,注视着这个情况,这个老头就是变态医生,年过半百光景,皮肤如长期没见太阳般雪白,因
此嘴唇看上去特别有血色,眼珠深深地凹进眼眶,鼻子倒钩状,所以那次体检的时候我倒怀疑起
他的血统,并想对其进行一次彻底的调查,但未果,他的档案比牛队长的还难搞,我曾经十五天
守候他的出没的时间和地点,除了食堂,厕所,别的地方没有看到,他几乎整天呆在校医院的哪
个不知名的地方,每次他从公共厕所出来的时候我去跟踪他,总好像一下间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而且每次他出现的时候也好像是不知从哪条缝里钻出来的。不过我发现他有在厕所便坑的门板上
写一些体验文章的癖好。这可并不是乱说,因为据我十五天观察下来,一,他上厕所的时间是很
准时的,二,每次在他之前我将厕所检查一遍,每次他出去时我也将其检查一遍,中间没有发现
有人进去,但是木板上的文字却增多了,三,文字不会自己跑上去,要有人拿笔写才能上去。事
情已经很清楚了,那些写在木板上的文字也很清楚,全部是关于手淫的,其中有一段将近一千字
的手淫方式和体验。不过我感觉他写得不好,因为他试图运用诗的格律和强调去写,这一点通过
他所写的千把字便可以看出,但是显然缺少某种背景性的铺垫,就好比一直嚷着多么美而没有诉
诸具体的意象般难以让人产生共鸣。我蹲在他走后的那个位置上苦苦地思索要是我去写会写出什
么样的结果,不过没有多久我的思路便被他热烘烘散发着臭味的大便给中断了。那次厕所出来的
时候天正开始下着雨,我忘了具体的时间,空气中有些燥热,但不能确定就是夏天。但我的确能
够确定我第一次手淫的季节,而且因为这件事情发生了一连串让我不能忘怀的事情。那是初二的
寒假,我和青头逛街的时候看到一本《法制故事》觉得挺好,这些街头的书特便宜,而且粗粗翻
了一下还可以见到几页插图,当时并没有细看。拿回家的时候被我放在床头,我当时有个习惯,
看书喜欢在夜里,躺在被窝里,对着床头柔和的台灯光,那样子特有诗意,我想一般伟人都这么
看书的,连我特敬佩的毛主席也是,我看的一场有关他的电影里就这么放的。冬天的夜里特冷,
不过那天晚上特热,那本书里讲的故事让我全身燥热,讲的是一个卖淫的故事,场面描写非常细
致,包括每一个动作和感觉,还有几幅男女交欢图。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不由自主,我想像着自
己就是那个强奸少女的嫖客,那张柔软床成了美丽诱人疯狂抵抗的少女。但她后来还是被我征服
了,躺在我的肉体下面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这种建立在臆想基础上的自慰让我很兴奋,我一轮又
一轮地向那张自孩提时便伴随着我的小儿床发动史无前例,惨无人道的进攻,及至最后关头剧烈
的抽动,我那本来就不牢靠小儿床的床脚啪的一下折断了,床板的一侧倾向楼板,发出很响的碰
撞声。睡在二楼的父母吓得惊慌失措,在楼下大声问我怎么了,我怕得没有回答。后来我那反锁
的房门被撞开了,父亲手上拿着不知哪里搞来的铁棍,母亲手里拿着菜刀。他们打开灯,惊诧于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而我的床脚断了。床板躺在地面上,而我正睡得死死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其实那时候我是真的昏死过去了,我已经感觉到事情闹大了,怕自己装睡装不像,干脆先捏住自
己的鼻子,在缺氧的情况下昏死过去。这一招真的很灵验,我觉得自己真的昏死过去了,外边的
声音只能隐约感觉到,比方说我父母说话的声音,他们在我的鼻孔前用手探着,母亲说,这孩子
一定梦魇了,被什么东西吓着了,鼻息都这么微弱。父亲说,奇怪这床脚怎么断掉了。当他们最
后决定将我抱到二楼客厅里睡的时候,我是完全清醒了。一听情形不对,那三角裤衩上还一片湿
黏黏的。我假装睡眼惺忪的样子,微微地睁开眼睛,然后好像看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地从床上坐
起来。哇,你们两个干什么呀,一个拿着铁棍,一个拿着菜刀,吓死我了。我手拎着棉被,坐在
被窝里大声嚷嚷着。我老子一听便火了,呵斥我三更半夜的吵什么。母亲马上又呵斥了父亲,过
来问我怎么了,手里还拿着菜刀。我说没什么,好像梦到了一只老虎,把我逼到山崖上,后来扑
上来咬住我,我拼命地抵抗,但它还是把我的手给咬断了。我还让他们先下去,刚被老虎咬了,
现在又被你们两个强盗吓了,困死了,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我们家一直是比较民主的家庭,虽
然父亲曾经是一位冲锋陷阵的士兵。父母见我这么说,想来也有道理,便下楼去了。后来那张自
娃娃时便陪伴我的小人床被换成了一张又宽又大又结实的平板床。我梦见老虎并且把床脚给折腾
断了的这件事情传的大家都知道了,我奶奶说,山上的和尚也知道了,说我们这里有王者之气,
将来一定出贵人的,并且说这位贵人就是梦见王者之像的人。那岂非就是我,我老子听了不以为
然认为这完全是子须乌有的事情,当年越战的时候他还梦到过狮子呢,可怜我那老妈子满心欢喜
的捐给和尚几百块钱并托奶奶带到山上去,那可是我老子的一月工资钱。后来一传十十传百的,
把我传得越来越神,就好像我是那死去的毛主席再世,这还了得,也难怪我从那会起年年得三好
学生,并且每次颁三好学生的时候,镇上的镇长亲自过来,我们那个镇长也是奇怪,一大把年纪
的,胸前挂着毛主席像章,听说他以前是我们那个地方很有名望的族长,战争时期还在延安见到
过我们毛主席老人家。他颁奖的时候总是很虔诚恭敬地给我带上,顺便送给我一本毛主席语录。
当时因为第一次拿到这么一本红红的小册子特兴奋,马上打开并高声朗读了一句,革命无罪,造
反有理。我当时是怎么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在场的每一个老师都怔怔地看着我,有几个年老的经不
住颤抖起来,其中教我们美术的张师父啪的一声从椅子上滑到地上,瘫软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这
件事情搞得我心里很难过,老张师傅就这样中风了,他是我最喜欢的老师,他家早些年听说很有
钱,他还去过西洋呢。后来的事情更糟糕,搞到最后我们那个地方的女人生了小孩子都抱过来让
我给他们取名字,据说这样大吉大利,占贵人的光,每次都让我抱着小孩等到把我尿了一身尿的
时候方才罢休,因为据说在贵人身上撒泡尿,将来肯定也是了不起的人物,你看人家孙悟空就是
在如雷佛祖的手掌上撒过尿的。就这样,我从此开始惧怕手淫,认为这是万恶的根源,老张师父
后来的死是归根到底是我的手淫一手造成的,如果往后我再手淫一下那么事情岂非不会有挽回的
余地了,说不定会造成更多的人员伤亡。这样在我的脑子里就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手淫就是十
恶不赦。没想到看到我们的变态医生竟然在厕所的木板上偷偷摸摸地写这玩意儿,那老家伙还了
得,肯定害死了不少人,看他那样子好像经验十分丰富,干的次数一定不少。哎,罪过,佛家
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按照手淫一次杀一人为计,应当极力阻止那些有手淫习惯的
人,人的生命是宝贵的,对于我们只有一次,岂容如此随意得到戕害。我终于在脑子里搜索出这
样关于变态医生的第一条罪状,手淫无度并在公共场合教导他人手淫罪。呵呵,事实上那天我并
不知道变态医生正在一个阁楼上看我,虽然我以前对他展开过短期的调查。我在那条回来的路上
不停地爬,我的心里有一股浓重的恨,这种恨来自对自己无价值感的认同,爬累了就趴在地上,
再往自己裤裆里撒一泡尿,脸靠着三月冰冷的土地,闻到尘土的味道。
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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