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光

已经是秋天的风，晚风，吹在人身上刚可消散盛夏残留的温热。
一个人走在西山路上，梧桐和桂花树遮掩的人行道在路灯的投射下显得幽静。
在这样的背景中人可以想很多事情，思绪像晚风般穿着街巷飞扬，但是具体又说不清楚，反正不
是那种让人想到哀伤，或者生命什么的。那是种平淡的安然。像盛夏刚过的晚风，钻过街巷，穿
过我宽大的棉质睡衣，刚洗完澡，清爽空荡。

这是我住到校外的第一个晚上。很多人问我住到校外的理由，这让我有些为难，我尽量说得有些
冠冕堂皇，比方为了考研之类。或许从某一方面来说这就是为了遮掩一种连自己都很难把握的虚
荣，我将这种虚荣藏在看似平淡且不经意的言语中，其实真正的目的只有可以说，天知道了。但
是那也没有错，那似乎真的是天知道，我无从说起，将一件事情从头至尾一点一滴地说清楚，像
一个数学公式的推理。除此之外，我也不能表述一个大致的轮廓，这就是我的悲哀，我的朋友
说，你傻了。但我想，事情并没有结束，这件事也让我想到另外的一些事情，我时常沉浸在以自
己为中心的一个混沌里。

第一个晚上睡得不塌实，鼻孔里尽是闷而发黏的气息，我感觉快要死了，睡不着，起来坐在床
上，全身燥热难受。窗外是很大的风，透过纱窗，把窗帘高高地扬起。路灯的光将窗外的桂花树
的影投到墙上，是斑驳的动影，和着狂乱的莎莎声，没有一点的节律，规则。我对着对面墙上的
影子发呆，迷迷糊糊地裹着被子。

我被隔壁的说话声惊醒的时候，看一下表已经是一点多钟了。那是也像我般在这里租房子的另一
户人家，是一对夫妻，丈夫大概是在上夜班的，我后来发现，每天一点钟后便可以听到类似的谈
话声，他们的谈话声是欢喜的，虽然听不清楚具体在讲些什么，妻子的语气几近娇嗔。丈夫则是
淡淡的，语气沉沉的带些磁性，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总惹得妻子痴痴地笑，有时候也好像在争执
着什么，接着便是沉默。断断续续无休止的谈话把我弄得一点睡意都没有，怀着无尽的好奇心，
我一直想象他们在做些什么。

在他们最后的笑声里，我听到笃笃而有节奏的撞击声，接着撞击声渐渐地隐没了别的声音，变得
十分纯粹。我十分不安地坐着，出于本能，全身燥热而且兴奋，我想象着确实存在着这么一张
床，这么一个我白天看到过的隔壁女人，而趴在她肉体上面的却是一张模糊而不确实的脸，那张
脸和那个身躯是我白天不曾见到过的，他只在晚上一点钟出没，后来他变得清晰，音容笑貌恰是
镜中的自己。

女人时不时地发出呜咽的声音，那声音不是来自声带，而是来自鼻腔深处，来自被一个男人的身
躯压迫的胸腔深处，来在她整个身子，灵魂的深处，像梦呓一般，酥软，捉摸不定。撞击的声音
变得越来越短促，激烈。我想他们一定以为我睡着了，女人的声音变得急促，像饥饿的人面对着
丰盛的食物，来不及调整呼吸和口水下咽之间的平衡。那真是种奇怪的感觉，她唤起我的灵魂，
使之变得饥渴，同时又让身体的每一尺肌肉发硬。

在他们的声音突然之间悄无声息地湮没的时候，我开始想办法安置我的兴奋。我起来洗了一个冷
水澡，接下来吃了两颗阿莫西林胶囊，这是我找遍了四个抽屉后找到的，盒子上面写着，适用于
临床各科感染性疾病，像呼吸道，尿道的炎症。我想我的鼻子一定发炎了，那种烧一样的感觉。

第二天我早早就起来，鼻子满是稠稠的黏糊状，不过那种烧着的感觉没有了，我想几近好了过
半。我端了一个脸盆出来洗脸刷牙。厨房的后门也是房子的后门，正对着一片茶树林，在茶树的
尽头是一带围墙，围墙的那边是两幢公寓楼，俄罗斯风格，有点像中世纪的古堡矗立在那里，乳
白色的墙体，土黄又透点橘红的房顶，房顶坦然地倾斜着，上面按了三面茶色的窗，是用来取暖
的，房子的两端是竖起的两个烟囱状的耳房，由于缺乏建筑工程上的专业术语，我只能这样称呼
它，不过它们的确像竖立在那里的两只耳朵，也像哨岗，各自有一个正方形的窗口，没有安窗，
看过去像两个正方形的黑洞。我很奇怪，在杭州这样的地方，会有这种俄罗斯风格，或者感觉有
些北欧风格的私人公寓。我后来听房东说，那两幢楼的主人已经死了，后来没人住就任由它破败
在那里，已经有七八年了。

那天早晨我觉出了秋天的味道，空气晾中带些萧索的寒意。穿着一件短袖站在外边让人直发抖，
这种古堡的风格使我联想到温暖的壁炉，壁炉旁边是一张宽大的床，上面铺了一层又一层柔软的
羽绒，最后是一层厚而轻透着温香的被子。

这家人在我看来是一个十分奇怪的族类，因为他们每天早上都不吃早饭。女主人在中午或者晚上
开饭十分碰到我总要嘟嚷着，做饭把她烦透了。并且你一天到晚看不到他们，我不知道他们躲到
了哪里去了。这种情况让我觉得安然，整个大厅和厨房都被我占有了，就好比自己的领土一般，
他们倒成了一时半会的外人。

早餐吃得很随意，煮了两碗稀饭，和着豆腐乳和榨菜很快便解决了。由于生病和昨晚少睡的缘
故，困意很快又走上了眼睛。我洗好用过的碗筷，回到卧室，关上门，躲到被窝里。这是种很舒
心的味道，没有一丝的干扰，并且温暖。被子和床铺是昨天晚上起凉的时候铺成的，还带着前天
在太阳底下晒过的芳香。

我的床靠着窗户，窗户外边是一株一层楼高的桂花树，我一看到它就盼望着它开花，这样我就可
以坐在芳香四溢的窗口看书，或者坐在床上裹着被子也行。桂花树下是一块三米见方的石板，底
下用砖叠成的两根柱子支撑着，半人高，略微向着一边倾斜。这是人们用来洗衣服的。

我躺下不久，听到风吹树叶的莎莎声，接着是有人在石板上洗衣服的刷刷声。我从床上坐起来，
想看个究竟。那是隔壁女人的背影，兰色的短袖，胭脂红格子的水色丝质短裤。手上和颈项的皮
肤白皙鲜嫩，事实上我因为看得入神的缘故说了许多废话，一个词语便可以将其概括，丰腴。她
的身子因为刷衣服姿势的缘故，略微地向前倾，兰色短袖紧紧地裹着她丰厚塌实的背，影出奶罩
的背带。我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这让我想入非非。

我躲在温暖的被窝里，在树叶莎莎声和揉搓衣服的孜孜声里做了一会傻事，我感觉整个身子被架
空在那里。后来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走在一片黑暗的森林里，游游荡荡，已经没有儿时那样的
不安，恐惧。我好像在寻找死亡的出口，那是一个游戏，让我品尝到逃逸陷阱的快感，又像迷
宫，没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也不想回家。

接下去的几天我们还没有开学，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天空一直阴霾着，雨也下得时断时续，淅淅
落落。这样的日子让我没有丝毫的劲，有时呆呆地坐在窗前看着横在洗衣石前的水泥路。一天也
没有多少人经过。有时候看些书。在某种不可知的神秘深处会有感应，这种感应来自于我曾经穿
梭过的时空所留下的印痕，像古老的山石上划过冰川的印痕。我会很感动，这不让我觉得孤独。

这天天空晴朗，我去学校办理退宿手续，碰到一个女生，她要出国留学了。以前我似乎没有丝毫
注意到自己对她的情感，那天特别感伤，和她说了十四句话，是至今为止最多的。我告诉她我曾
经也想过这个问题，在异国他乡，一个人看着天空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她说慢慢便会习惯的。
她的眼睛很美，且善于表达，脉脉地带着某种情意，我敢肯定并且天真地想她是只对我这样的。

或许这是一个讲述分离的季节，那天晚上听着莫文蔚的《北极光》我又想到了你，想到了你和我
的分离。你说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因为年轻，太可惜。那天晚上我发短信给你，我说这天晚上听
这首歌，想到那段走过的日子，想到时间的消逝，自己也变了不少，多少有些感伤。你没有回短
信。


这是一些关于一个人寂寞的生活，但它显得不尽真实，在我想要的时候，我停顿的瞬间总是渴望
它带上淡淡的感伤，或者忧郁。就像我一个人现在坐在电脑前敲击着键盘回忆这段有过的生活，
因为我的情绪确实有点感伤。事实上，我的生活一向十分开心，因为我善于在不开心的时候寻找
开心，我总不停地寻找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此外我还忘了一个和我住在一起的朋友，我似乎不愿
提起他，这或许是因为像自己所说得，喜欢一个以自己为中心的混沌里，我想我是喜欢生活在鸡
蛋里的。还有我们的房东，他们一家也并不是很少出现，而是几乎和我们打成了一片。房东的女
主人是个让我觉得尊敬的人，因为她是个给人带来欢笑的人。

或许是因为我来自乡村的缘故，房东儿子和女儿的生活方式让我好奇。他们从来不做饭，不洗衣
服，虽然他们一个二十九岁，一个二十七岁，但丝毫没有成婚的念头，被称为妹妹的女儿老是在
晚饭结束后找我的朋友下军棋，而我则成为他们的工兵，查看他们相战的两只棋子的大小，让大
的一枚继续在棋盘上战斗下去。儿子后来有了一个小区执勤的工作，在夜间。因此他白天总在家
里睡觉，他的卧室在楼上，除了吃饭，很少看到他。在此之前，他很渴望我们当中的有一个去陪
他玩游戏。他的游戏机是老式的，念初中的时候，房东为了防止两个人出到外边去疯狂，给他们
买了这台游戏机，粗粗算来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他们的确没有像其它同龄的孩子般在那个该疯
狂的时代在街头疯狂，事实上他们一直在疯狂，甚至当他们的同龄人早已厌倦了疯狂的时候，他
们躲在卡通的战斗里，一躲也便十几年。

我一遍又一遍地听《北极光》还有那首和她不同歌词但同一曲调的《盛夏的果实》，我一遍又一
遍地回忆那发生在两年以前但已经感觉十分遥远的恋情。故事的开始和结束是短暂的，男女主人
公也已经变得不再从前。他们都感觉出了人生的孤独，世俗的纷繁。他们在结束之后也试曾靠近
过，都失败了。他们都曾说彼此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但也似乎很难。我和男主人公曾经有过一
段时间的接触，他几乎每次都向我复述这样一个故事。看样子好像十分凄美，我也可以感觉得
到。以至于我的朋友问起我的情感经历的时候，我将这一段故事当成是自己的了，而且由于那种
事情过后表现出来的平淡的口吻，没有人怀疑这是假的。

在我想象的时空里，是一个晚上，夏天，有一轮月亮，月亮是圆的。风中带着青草的香味，男女
主人公手牵着手，走在校园里。我记不清这两只手是在什么时候牵上的，我想我得承认他们当时
的冲动是真实的，因为我后来一直怀疑他们向我述说的是虚假的。还有一点我想我也得做出公平
的判决，他们的动机是单纯的，出于一种基于本能又超乎其上的要求。两点已经足够了。真实和
单纯。世界便产生了。

这就是我一直没有告诉那个可怜的男人的最后一个秘密。他一直以来问我为什么不能忘怀这段恋
情。同时也是我的一个秘密，我一直不能忘怀这个故事。我们都回不去了，但我们都想回去。

我想讲述两个故事，关于这两首凄美的歌，我想让故事也变得像歌那样。但是很遗憾，我敢肯定
我很难把握它的节奏。我的故事里介入了自己太多的情感，这些情感是自己所有的，别人或许并
不曾经历过，本来可以让大家感动的故事，现在只能够感动我自己了。就像你永远不会明白我深
信有那么一个传说，在北极的上空有种橘色的风光。当她向神许愿，愿意以任何代价，只为了看
一下那种传说橘色的风光。神断了她的双膝，把她困在北极的冰窟里。在飘雪的圣诞夜，她耗尽
了体温了，冰窟融化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种传说中橘色的风光。她柔弱的身躯在残化的冰窟里变
得冰冷僵硬，清澈如水的眼睛里留下了橘色的淡影。我曾经看到过这个女孩躺在极地上的近照，
嘴角还挂着冰冷的微笑。

另外一个是关于夏天的故事，主人公同样是一个女孩，走在浅色的沙滩上，提着浅绿色丝质无袖
套裙的花边和一双银白色的凉鞋，头戴一顶乳白色的遮阳帽。她渴望遇着被她动心的男人。那年
她一个人在南国的海岸线上整整徜徉了一个夏天。在返回的时候，淡淡的苦涩涌上她的心头，像
是海水的味道。她离开海滨浴场的时候，将一本书放在海边沙子堆成的城堡里，我至今还记得那
本让我记忆深刻的书，加西亚.马儿克斯的《百年孤独》。拣到这本书的是北欧的一位王子，那年
夏天他在这里度假。他已经在经意和不经意的时候注意到过她，她孤独矜持的脚步让他不敢靠
近。他没有来得及将这本书还给那个女孩，女孩已经消失在车站的人流里，不见了。书本里夹着
有关女孩的照片，面部的一个侧影。女孩回来后不久得了一种不知名的病离开了人世。王子在此
后的每年都在沙滩上守候，一直到白头。很少有人懂得他们之间的故事，甚至包括他们自己。后
来我看到有人写了一本这位王子的传记，传记上有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王子一生爱过很多女
人，但一直没有结婚，他曾经微笑着给旁人看过他未婚妻的照片，上面记载着一位女人面部的侧
影，可以注意到她的眼神，忧郁感伤。

我不敢说假如那天王子和女孩相遇了会是怎样一种结局，但我却时常在脑子里想，那天他追到车
站，把书还给她。他回来的时候惆怅自己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富有魅力，光芒四射。女孩也并
没有像他想象般的那般热情，迎合。她只是浅浅地笑了，露出一排雪白整齐地牙齿。后来女孩也
并没有像真实的那样得病去世，女孩一回去便被她的父母嫁给了邻村的一位工人，一直到很老很
老，死去。她一直没有忘记那个夏天，在车站里，挥洒自如的微笑，她想象自己一定非常迷人，
她也不能忘记那张带着渴慕神情的男人的脸，是那样的痴迷，那样的美。

一直以来我相信我的生命中错失过很多这样的女孩，我也相信我曾经是北极上空那片橘色的风
光，我也相信我曾经就是王子。但是没有人相信，最后连我自己也不再相信，就这样，我想在我
二十二岁生日之后，有一天，我终于发现，自己有多么平凡，留恋于晨光中的被窝，耽溺于一时
半刻的欢乐，我放弃了一次次远行的机会，等待着有一天老去。

这就是我所能够记忆起来的故事，我知道它并没有感动你，也没有感动任何人，除了躲在鸡蛋里
的自己，因为一直相信有这么一回事。

我再一次去寝室的时候，我想也是注定最后一次，我搬走了所有的剩下的属于自己的东西。寝室
里没有人，但是门开着，静静的，也没有风。我看着窗户，看着睡过的床，看着细微的在地面上
移动的蚂蚁。我想，将来当我再一次想起这个生活过的家园时，会是冬天的颜色，午后的阳光照
在黄色的土坯墙上，像古旧的照片上泛起的颜色。

朋友说想看一下我写的东西，那时我的心是古旧的，但没有拒绝。他看过之后脸阴沉沉的。我向
他索要对于一大堆文字的感觉。他说，只言片语之间充满了怨言。我想他是对的，但我情愿说他
不懂。我一开始便说过我不适合编故事，他说这两个所谓凄美的传说他都曾经在哪里看到过。

西湖的风很凉，从宽阔的湖面吹向堤岸，柳丝在风中轻柔的飘摆。每一张行人的脸都陶醉在柔柔
的水波中，恋人们在秋凉的风中走得更近，也显得更加甜蜜。我坐到苏堤的石凳上，迎着凉风，
对着湖面，湖水汩汩地拍击着堤岸。我在想着生活的多种可能，一声不响的离开一个熟悉得让我
产生倦意的环境，没有人知道，骑很远的路，一个人，然后在另一个空间停顿下来，再次疲倦的
时候便离开。或者突然去敲开远方朋友的门。或者邂逅一位知心的女人共同生活。

我不知道怎样将这篇文字再继续下去，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去市场买了些菜，我想我始
终没有背弃真实，但已不再单纯。正由于这样，说话的声音被扭曲了，人们变得孤独。我想我回
不去了。   02/09/08.

好。

mmd,今天郁闷!
唉,人呀人
所以来光顾您老兄的地盘

舟山一起去可以,到了那里你可别跟着我.^_^

明白了。

关于天气的心情，夏天没有过去，可是秋天又似乎到了……
可以看看电影〈爱的色放〉，满不错的……

[quote][i][b]下面是引用flyvillage于2002-9-12 12:14发表的回复:关于去舟山的问题：[/b]
[/i]
舟山一起去可以,到了那里你可别跟着我.^_^[/quote]

呵呵，我去了，又回来。

I can be moved !……

不知所云~~

平淡的生活,固执的轨迹
有时候 真的要忘记曾经的自己呢
镜子里的 真的就是我吗?

上帝说:God bless you!
别人说:每个人都是一个圆弧,用自己的一生来寻找另外一段
作家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生离死别.……

很烦！真的很烦！
为什么总是要顾及别人怎么想？
为什么总是要沿着固定的轨迹去把我所有的青春与热情消耗？
为什么孤独的我总是无法寂寞地享受孤独呢？

有些神经，发牢骚而已。忽然发觉，大学里的一切都如此（用流行的词语来说）：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