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JanWaldner (小瓦), 信区: Love
标 题: 神 侠侣中的爱情
发信站: 飘渺水云间 (Tue Apr 1 17:21:45 2003), 转信
《神雕》中的几种情爱
《神雕》的主旨便是言情，其中写出了种种情感，写尽了人世间的痴男怨女。下面就几种
情况，略作分析，不当之处，请指正。
首先肯定讲杨龙二人，他们虽说天残地缺，但是杨过不顾世俗礼法的率性而为、十六年的
痴等，那断肠崖的纵身一跃，都可泣可歌，再加上小龙女玉洁冰清、飘然若仙，确是让人
可慕可羡的一对。很多人对小龙女的失身耿耿于怀（不过是贞操观念的余毒罢了），对杨
过的断臂恨恨不已，这其实是不必要的。爱情只要两人能心心相印便是幸福，外在的形式
是否完美倒是次要的。我以为这恰是金庸的高明之处——人世间不存在完美无缺的东西，
即使有，也只会昙花一现，上天会把他或她或它早早得地收了回去。金庸大概是堪破了这
一点，只是想把杨过和小龙女作为世间爱情的理想来刻画的，所以致力于对两人的情深意
重、互相牺牲的描述——这成功了，因为有很多人为这感动。但小龙女是否真的理解杨过
，在小说中没有表现出来，也是我心中的疑惑，也是金庸的疏漏之处。相比较而言，也许
任盈盈更理解令狐冲。但爱情这东西谁能说得清楚，也许，有一点隔膜倒是催化剂，相知
得太彻底反而失去了吸引力。总的来说，两人的爱情还是让人羡慕的。（窃以为在金的小
说中最让人羡慕的爱情是：胡一刀夫妇、文泰来夫妇，萧峰与阿朱，虽然他们的结局有的
并不美满，但是就是那短短的一段也“便胜人间无数”。）
其次讲单想思杨过的几个女子，我把她们分成四类：
一是郭襄，他对杨过的爱最无私，也许她从未想过要杨过娶她，也许她只是希望能够远远
看着杨过，就这样看着，看一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就算是看着他和小龙女在一起恩恩
爱爱，她也不会难过，可能还在为杨过和小龙女高兴。这便是我心目中的郭襄，小东邪。
这是最高境界的爱。
二是公孙绿萼，她明知不可能得杨过的爱——哪怕是小妾的地位，因此便选择了死这一方
式，用自己的生命在心爱之人的心头上刻上一段记忆，希冀日后的某时心爱的人能想起她
——一个因为爱他而为他献出生命的苦命的人。这种爱爱得凄艳爱得让人感伤。
三是程英和陆无双，她们也是苦命之人，为了杨过终身独居。也许两人会谈起跟杨过在一
起的日子，也许谁也不会说。也许有一天，陆无双突然会说：“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在哪儿呢？”程英可能不会答话，只是转过身，用手帕擦一擦眼睛。陆无双也不会再讲
下去，只是呆呆地出神。
四是郭芙，也许有人会认为她不应该放在此列，但请看这一段话：
郭芙一呆，儿时的种种往事，霎时之间如电光石火般在心头一闪而过：“我难道讨厌他么
？武氏兄弟一直拼命想讨我的喜欢，可是他却从来不理我。只要他稍为顺着我一点儿，我
便为他死了，也所甘愿。我为甚么老是这般没来由的恨他？只因我暗暗想着他，念着他，
但他竟没半点将我放在心上？”……此刻障在心头的恨恶一去，她才突然体会到，原来自
己对他的关心竟是如此深切。“他冲入敌阵去救齐哥时，我到底更为谁担心多一些啊？我
实在说不上来。”……虽然她这一生甚么也不缺少了，但内心深处，实一股说不出的遗憾
，她从来要甚么便有甚么，但真正要得最热切的，却无法得到。……
这段话太长，只能择其要录之。她是懵懂之人的代表，连自己的心事都不明白，行为都受
着情绪支配，结果往往事与愿违。当某一天清醒过来，只能追悔莫及。这是最愚笨之人的
最下下的单想思。
《神雕》还有几种非正常的恋情——在此称为孽恋，略作分析。
其一，李莫愁对陆展元。李莫愁是非爱即恨的典型。也许是因为叛师出墓，把一颗少女的
心完全寄托在陆身上而毫无结果，充满希望的奔赴变成绝望的无路可走——活死人墓回不
去，陆展元又不会收容她，她不见得肯不明不白地呆在陆身边，一个刚出古墓出来的少女
，有何可去？于是爱极转变成了恨绝。可是，当她把陆一家杀尽以后，她是不是就会解恨
呢？心里是不是就会平衡了点呢？书中金老先生没有提及，我想恨也许没有了，但会留下
的无穷的落寞与空虚，仿佛生命的意义到此便已完结——这是复仇者常有的心理。当她杀
尽陆家满门（除了陆无双）之后，她是否会想当初跟陆展元一起的情景呢？心头是否会泛
起一片甜蜜的痛苦？我想是会的，陆无双没有被杀，反而被收为徒弟，这一事件微露端倪
。在此想说一句：天下有情人，除了爱不一定就是恨，还有更多的东西。恨是一把双刃剑
，杀伤别人的同时，也会割伤了自己。
其二，裘千尺对公孙止。裘千尺一开始嫁给公孙止时就有很大的优越感，嫁过去以后可能
又确实为公孙家做了一点事情，于是她在公孙止面前俨然是一副恩主的样子。此时想必公
孙止的日子很是难过，肯定是一副软胞蛋的样子，受了气还要向夫人赔不是——虽然名义
上他是谷主。但是受的气一旦超出承受能力，其爆发而出的力量是很大的，而且这种很大
的力量往往会演变成一种暴厉。公孙止就是这样。而此时“夫人”更是一肚子冤气：“好
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想当初，要不是我……”而且这冤气可直冲九霄云外——两个人都
是这样，于是亲家就变成冤家。再于是残酷的斗争就爆发了，结果便是两败俱伤。寄语：
爱情和婚姻，无论男女那一方对对方即使有着天大的恩情或者比对方的条件优越，两人都
是平等的，不能恃恩或恃条件压人，不然最终必是悲剧。
其三，武三通对何沅君。何沅君本是武的养女，日久生情，由疼爱变成恋爱，原本正常，
合人之本性。但何已嫁人，仍苦恋不舍，以至挖坟盗尸，这就是冤孽了。当你的爱情违背
的世俗的约定俗成时，你如果没有坚定的意志、超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自控能力，那么不
是做逃兵便是发疯——像武三通一样。
其四、武修文和武修儒对郭夫（这可能不算孽恋）。年青时，他们不懂得爱情（年老了，
懂没懂也未可知，——凭他们两个人的智商）。他们只能算是一种生理上的自然反应，这
一点反应还把人性给掩盖住了，——不然何以两人为了这么一个郭芙要拼命？
写到《神雕》，金庸的情感经验逐渐攀上了巅峰，他开始在写作中搀杂进高昂的激情。在
《神雕》中，我们可以明显看到他对自己以往观念的批判。在《射雕》中完美的郭靖、黄
蓉，在杨过和小龙女面前显得黯然失色。他们变得平庸、世俗、渺小起来。许多读者因此
而憎恨《神雕》，认为这毁了他们初恋的偶像。而我觉得，初恋的少年总是要成长的，成
长的过程是一个不断否定的过程。杨过和小龙女的感情坚决而深刻，专一而浓烈，凌驾于
家国伦理之上，完全非理性、不顾一切，象一 呕曰突 丽的火焰始终行 苋忌铡Ｕ庠谙质?
生活中显得荒唐不可思议，但在武侠小说这样的成人童话中，却代表了一种理想的极致。
他们两个一生充满残缺——身世、身体、道德、时间。但以这样残缺不全的一生，却决意
要去追求最高理想，置生死于度外、不在乎众叛亲离，这是何等壮烈的深情！曾有人总结
到金庸小说四个极致：郭靖的义、杨过的情、张无忌的武功、韦小宝的运气。这四者都寄
托了作者和读者共同的最高理想，但我想其中最能打动人心的，应该还是“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