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箫公子
第一章
碧落是一柄洞箫的名字。不知上天开了什么玩笑，一柄洞箫居然是有生命的。
对，有名字、有思想，但不能言的洞箫碧落。
或者也可以这么说，万物皆有灵性，只是异类知与不知？
而这，到底是幸或不幸呢？
当碧落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时，她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岳卓颜。
不知道为何会有意识。碧落在全身剧痛中感觉自己在慢慢苏醒，恍惚中只听到一个好听的低沉男声道：“关师傅，这柄翡翠洞箫有没有名字？”
这声音着实好听，于是碧落努力地睁眼看向来人。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紫衣公子，面如白玉手持纸扇，眼角一滴朱砂痣无损他任何气质，反而平添了几分贵气。虽然对美丑并无辨别，但她直觉地认为面前的公子十分好看。
“回岳公子的话，因为此萧通体碧绿，堪比茶中碧螺春，因此就唤作‘碧螺’。”一边的老者答道。
“‘碧螺’二字太显直白，不如叫碧落如何？”
“岳公子乃是有名的才子，能得到您的赐名，是‘秀水阁’的荣幸。小老儿在此谢过公子。”老者一揖到地。
公子淡淡一晒道：“无妨。在下一眼看来，就比较中意她，若关师傅有意谢我就把她卖与我如何？”
“岳公子，碧落的价钱可不低。”立在一边的灰衣老人恭敬道。“小老儿花了大价格买下来了一大块上好的翡翠，又用了九九八十一天闭关仔细雕琢而成。此萧刚才放了一个月，就已经有十多位买主前来竞价。有您认识的城南王员外、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妙公子，还有……”
岳卓颜打断他，抚掌笑道：“无妨，我岳家别的不敢说，价钱么，只要不太离谱，大约都还承担得起。关师傅是生意人，我想你应该也是要做成生意的罢。”话语中尽是自负得意。
老者连忙陪笑，毕恭毕敬答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谁不知道天下财富聚于洛阳岳家，是小老儿不会讲话，公子莫怪。您要是相中碧落，那是小老儿的福气。”
岳卓颜笑道：“关师傅不必拘礼。碧落我是要了，至于价格，改天你到我府上直接去取银票罢。我认为关师傅和我做的可不止是一笔买卖。”大袖一挥上前一步，拿起眼前的做工细腻的翡翠萧细细把玩。
当岳卓颜的修长手指抚过碧落的身体时，一阵莫名的激动与战栗滑过碧落的观感。她闭上眼，着迷地享受着他的触感。岳卓颜看得很仔细，眼前的洞箫通体晶莹，柔柔的绿色闪着一丝妩媚的光泽，良久，他才将碧落紧紧握在手中，赞道：“关师傅的确好手艺！在下感觉此萧颇有灵性，看来日后定能成为岳家的传家宝之一。”
老者笑得开怀，捋须道：“只盼岳公子日后能常常光临这‘秀水阁’，小老儿定会将最好的留给公子。”
这话十分中听，岳卓颜笑而不答。拿起碧落，仔细地将尾端的穗子系在腰间。珍爱之情不言而喻。
这就是他们的初遇。
而这，又过了多久？
碧落默默地回忆，看着眼前的岳卓颜。
五年！五年……
短短的五年光阴，为何感觉如此漫漫？五年的光阴，已经足够物是人非。看着眼前握着她的益加俊美的男子，眉宇间堆积了满满的忧虑，碧落轻轻地叹气，但只发出了微乎其微的呜咽。
洞箫是不能发声的，除非有人吹奏。——碧落感慨，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依然是不变的翠绿。忽然间她有了落泪的冲动，虽然洞箫也不能落泪。
“碧落，碧落。”岳卓颜坐在树下，眼神有些迷离，右手却紧紧地握住了她，呢喃道：“碧落，我始终只有你。”
碧落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只能更紧地偎依进他的手心。
岳卓颜低头看自己的左掌掌心，一绺头发飘在他的脸颊旁，他深深地看自己左掌正中的那道疤痕，岁月已经抹去了结痂，但却留下了重重的痕迹，他的手掌多了一条直线，干净利落的贯穿整只掌心。
“有人说眼角有痣会克父母兄弟，以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岳卓颜茫然道，“于是听说都说手纹段掌之人命不好，会孤独一生，我也始终这么相信。碧落，你呢？”
看他凄迷的表情，碧落一阵心痛。
岳卓颜忽地莞尔：“对了，如果孤独一生，那不就说我的目标可以完成？”说罢靠在后背的树干上，闭上眼有说不出的疲惫倦怠。
碧落默默道：“我们来一曲《平沙落雁》罢！”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般，岳卓颜执起碧落轻轻触唇，悠扬的乐声从碧落的身体里颤抖着发出。似乎周围忽然间什么都听不到，只剩下他们。一人一萧，都在用尽自己的所有演绎。在乐曲中，碧落能感到自己在和岳卓颜对话。
“马上就要到中秋了。”
“对，我们要赶去太湖。”
“你和风家的大小姐要完婚了罢。这次。”
“你知道我为何会去太湖的。”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认为你并不是很清楚。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碧落。现在除了你，我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不值得？”
碧落语塞，但在心里默默说道：“有的，公子。还有你的快乐与幸福。”
第二章
八月十五。中秋夜。
太湖边上最有名的“聚贤居”酒楼早早的就被包了下来，今天是江湖第一世家的风家老爷风闻政的五十岁寿辰。五十而知天命，而风老爷在知天命的年纪终于成为了近百年来唯一一位统一各大门派的武林盟主，风家的地位声望也跟着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早在风老爷的寿辰的两个月前，风家就已经开始向江湖各大门派各路人马广发黄金帖。黄金帖，每份都是以二两纯金铸造而成，请柬上暗刻了被邀的客人名讳并风大小姐的题诗一首。两个月来共计发帖九百九十九份，风大小姐亦根据各邀请对象的不同提了九百九十九首题诗。
聚贤居的门口张灯结彩，红牌门前百米铺满了气派的红地毯，大堂内传来隐隐的乐声——那是著名的歌妓坊“醉香楼”派来的名震江南的红牌。聚贤居的老板章毅仁更是亲自出来迎接各方贵客，来者均衣着光鲜面露得意之色，能够收到风老爷的帖子在武林中着实是一件了不得的光荣事。而聚贤居附近更是聚集了一大帮看热闹的人，大多是前来参加寿筵的各派弟子随从，夹杂着一些地位不够但前来看热闹的江湖中人，某些心怀叵测想趁机闹事之徒也混迹其中。人群中不断传来窃窃私语之声——
“听说这次的所有黄金帖上都有风大小姐的题诗那，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了。我还亲手拿过看过哩！要说这风大小姐，真乃当世的第一大才女！”
“可不仅仅是才女哩！真真也是武林的第一大美人。不仅人漂亮，无论是武功、文采、学识哪样都不输给当今的四大公子那！比武大会上的那一番‘女子亦可休夫’的惊世骇俗的论调非但没把众多的仰慕者吓走，反而有更多的狂峰浪蝶蜂拥而至，直说这样的个性女子才叫有味道！”
“那是。姑且不论这些，仅仅是风家的权势，如果有哪个运气好的能成为风家的成龙快婿，一辈子可就不用奋斗喽！”
“可是我听说这风大小姐似乎早有夫家了？”
“好像是四大公子里的罢？”
“我怎么没听说？我还听说风家要择日为大小姐比武招亲那！到时候我也去凑凑热闹。”
“怎么可能？姑且不论风大小姐可是风盟主的掌上明珠，风家自然不会用这种手段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况且即使要论功夫，风家已是极致，招来招去找的还不都是那几位武林中出名的人物？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无名小卒？”
“岳公子到——大小姐到——”在红地毯最外端迎接贵宾的仆役高声通报，人群中停止了窃窃私语，大家都瞪大眼看着一辆豪华马车慢慢驶近。
马车本身并未披红戴绿，通体以暗色的檀香木制成，仅仅一扇小窗就以耗费了最顶级的木雕师父整整一个月，整个车厢浑然天成，看不到任何人工接缝的痕迹。“吁——”有眼尖的人已经认出赶车的乃是风府的刘大管家，四匹通体雪白的千里马听令一动不动的停驻在红地毯前端。
“刘叔，到了吗？”一个清亮的女声从车厢内传来。
刘管家赶紧跳下马车，立在一旁毕恭毕敬道：“到了，大小姐。”
“雪绢，”大小姐唤道。
“是。”一个婢女细细答道，利落地从车厢后方跳下，迅速拿下了马凳铺好了地毯，用袖子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方才恭敬答道：“小姐，请您下车。”
一只雪白的手自车厢的门帘内伸出来，雪绢连忙上前轻轻掀起帘子，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自车厢内慢慢低头走了出来，扶着婢女的肩下了马凳，一抬头，如此佳人！
这就是风家的大小姐风奕青。
在场的各色人等都几乎看呆了去，天下竟有如此标致的人儿！一句“绝色”不足以描画风奕青的风采，她的四周暗香浮动，举手投足间便已现绝代风华。只见她淡扫蛾眉，轻点朱唇，一袭艳丽的红衣更映得她肤如玉脂，颊畔红晕如霞。皓腕上戴着一只白玉镯，腰间一块白玉佩，样式简单纹理细腻，称着热闹的红色，使她看起来典雅清淡。风大小姐不但漂亮，更是打扮的高手。扫视一圈周围人呆滞的眼神，她抿唇淡淡一笑，显然是及其满意自身的效果，转身微笑道：“岳大哥，下来罢。”
门帘一掀跳下一位公子，但见他身着一身绯色便服，粉面含春唇畔带笑，右眼角淡淡一颗朱砂痣更添得贵气，手握一把纸扇，全身上下并无装饰，仅仅一柄翠绿的洞箫挂在腰带上。来人正是岳卓颜。饶是衣着普通，他站在风大小姐的旁边非但不会黯然失色，反而交相辉映。二人俨然就是金童玉女的代名词。
风奕青抿唇一笑，偏头看岳卓颜，打量一会方才笑道：“岳大哥一出场，青青便已黯然。”
岳卓颜朗朗笑道：“青儿太过自谦，天下人谁不知道风大小姐乃绝色佳人，小兄只是借你的光方才赢得如此隆重的出场礼节，还要在此多多谢过青儿给小兄的机会。”
风奕青跺跺脚，故意嗔道：“岳大哥就喜欢拿青儿开玩笑。”
“好好好，”岳卓颜作揖笑道，“小兄给青儿作揖赔礼可好？”
风奕青“噗嗤”一笑，美人展颜，刹那间香气四溢。
岳卓颜抚掌笑道：“果真是‘青儿一笑百媚生，天下粉黛无颜色’那！早知道如此可以让你开怀，为兄就多作几个揖以飨世人了！”
风奕青羞涩道：“岳大哥！”小女儿的娇态更添可爱，“你就喜欢拿青儿开玩笑！”
二人笑闹走上地毯。围观看客呆滞了许久，方才又开始窃窃私语——
“原来风大小姐和洞箫公子是一对啊！”
“是啊。不过话说回来，除了洞箫公子，这世上还有谁能配的上风小姐？”
“不错。洞箫公子可是四大公子之首。今日一见果真是风采绝伦！二人果真是一对璧人。”
“对，天作之合！”
“不知道何时能听到他们的喜讯？”
“到时候肯定又是武林的一大盛事！”
“可惜这些年岳家有些没落了，但风家一定不会让女儿出嫁的寒碜。这次是黄金帖，下次当是翡翠白玉帖了罢！”
“岳家虽是没落，但实力依然不容小觑。不说别的，只说当年的‘风花雪月’四大公子，可不比现在的四位公子名号差多少。”
“那是那是。尤其是当年的岳公子，也就是洞箫公子的爹，要不是因为过世太早，说不定今日武林盟主的位子就是他的。”
“那么好的人就这么去了，好可惜。”周围一片啧啧感慨之声。
“一二三四五……岳老爷去了有五年了罢！”
“是，刚好五年。”
“当年的风公子现在已经是风老爷喽！要是岳老爷在的话，今天一定会更热闹！”
……
众人的交头接耳一句不落地被岳卓颜听了去，他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一手紧紧握住了碧落。
“岳大哥？岳大哥？”风奕青的脸忽然凑近。
岳卓颜扯出一抹笑，问道：“怎么了？”
风奕青撒娇道：“岳大哥在想什么？刚才青儿叫了几声你都不应人家。”
“不好意思，是岳大哥走神了，”岳卓颜潇洒地打打扇子，右手却依然紧握着碧落，他笑道，“我在盘算青儿最喜欢吃的太湖银鱼今天是第几道菜呢？”
风奕青娇俏笑道：“岳大哥对人家真好。”
真好。真好……
碧落听到了岳卓颜挣扎的心声，但她依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紧紧偎依在他的手掌中。
是啊，真好。——碧落暗道，周围的一切喧嚣热闹仿佛都在此刻离去，——如果自己是人，就可以陪在岳卓颜的身边，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安慰他，可以支撑他。如果自己不只是一柄洞箫该有多好。如果自己是人那该有多好。五年了，距离岳家家破人亡的日子，已经五年。除了她，没有人知道岳卓颜这几年有多么辛苦：上天山拜师学艺；召集岳家旧部重振岳家山庄；捡起岳家的本行生意——丝绸。三件事，换作别人或者用尽一生才能做好其中的一件，但是岳卓颜奇迹般地都做到了。是的，他必须做到，因为只有如此，才能让冤死的岳家上下三十多条性命得以宽慰。没有人会知道岳卓颜是如何在一夜之间由纨绔子弟变成顶天立地的男人。除了她，除了一柄叫做碧落的翡翠萧。
碧落仰头看他，岳卓颜的脸上是开心的笑，但这笑却没有笑到他的眼睛里。他和众人寒暄，他和风奕青调笑，他向风老爷祝寿。外人看到的，只有一个风光无限的岳卓颜，而她看到的，是他悲伤的心。——如果自己是人，那该有多好。无论是什么身份，能在他身边就好，能够替他分担悲伤，能够让他一展笑颜。而不是像现在，她做能做的一切，就是躺在他的手心里，默默地支持他、安慰他。碧落无比痛恨自己的身份。五年来，她不断地痛恨自己。
“岳大哥，”众人已经入席，岳卓颜入了最高礼遇的雅座席，坐在风奕青与风家大公子风奕帆之间——他的身份已不言而喻，这次寿筵，将他与风奕青的婚事召告天下也是目的之一。风奕青对岳卓颜的情愫明眼之人一眼就能看出，于是寿筵上岳卓颜就已名正言顺地坐到了风家人自己的席位。
“岳大哥，”风奕青在他耳边悄悄低语，“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这柄翡翠萧。”
岳卓颜淡淡笑道：“没办法，我是洞箫公子啊。”
仅仅是如此吗？——碧落心惊，——难道岳卓颜对她……仅仅是如此吗？
但，不是如此，又会如何？又能如何？碧落黯然。
“那你借我玩玩好不好？”风奕青吐吐舌头，可爱地笑，“它看起来满漂亮的。”
岳卓颜握着碧落的手微微一震，哄她道：“她可陪了我好几年了，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把她买到手，不是用来玩的。”
“放心罢我会很小心的。”风奕青央求道，“岳大哥，就把它给我玩玩嘛！”
岳卓颜把碧落越握越紧，半晌方才沉吟道：“你不是要现在玩吧？现在可是风伯伯的寿筵那！改天再说好吗？”
风奕青开心道：“那你是答应我喽！”说罢敛袖为岳卓颜从自己的碗里夹了一筷子银鱼，温柔道：“岳大哥，我把自己最喜欢吃的太湖银鱼分给你做谢礼喔，你不可以反悔。”
碧落感到岳卓颜的手掌里全是汗，虽然握得紧到她有一丝痛楚，但她心里却在窃喜——或者，或者他对自己的感觉也不仅仅是一柄洞箫。
岳卓颜拿起筷子随便嚼几下就马虎咽下。风奕青刚要说什么，就听见风老爷站起来对着众宾客朗声道：“各位朋友，今日能够给风某面子前来赏光，风某不胜感激。但今日不仅仅是老朽的生辰，更是小女风青青文定之日。”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顿了顿，风闻政方才又缓缓道：“岳卓颜洞箫公子乃是我贤弟岳自琛的长公子，与小女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而我也早就同岳贤弟有永结秦晋之好的打算。哪知英才遭天妒，岳贤弟竟在五年前意外身亡，因此这门婚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如今，逝者已矣，因此在下今日借这个机会正式向各位朋友公告：小女将于下月初八与岳公子完婚，到时还请诸位朋友务必赏光，相信岳贤弟在天之灵也必然会为此而宽慰。我在此代表我们二人敬各位一杯！”
众人虽是意外，但也感到情理之中，于是纷纷起身祝贺。之间风闻政拉着岳卓颜四处敬酒，满脸得意之色，显是对自己未来的女婿及其满意。
意气风发的公子，——碧落垂在腰间，看不到他英俊的脸，随着他的走动，碧落轻轻晃着身体拍打着他的衣襟，——有好闻的属于公子的味道。如果没有那一夜的家族突变，公子此刻的生活应该是快乐无忧的罢，一如他们初遇时那个笑容灿烂的公子。或许会少了江湖中人的顶礼膜拜，但必然会多出许多快乐和幸福。或许早就与风大小姐完婚；或许已经过着幸福的生活。但若如此，生活中必然也没有碧落的影子。
那又如何？碧落心酸地想。如果能够选择，她宁愿用自己的委屈去成全公子的快乐。
只可惜，一切皆非人力所能扭转。更罔论她只是一柄小小的洞箫了。
寿筵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等岳卓颜从聚贤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风家的人大多喝得酩酊大醉，已经被众多仆役用马车送了回去，只有他喝了许多但却毫无醉意，于是一个人出来走走。
“碧落，我们在一起已经过了五个中秋。”岳卓颜把碧落别在胸前，对她低低呢喃， “碧落，很多时候我觉得你是活的，你是懂我的。有很多时候我都有这样的感觉。”轻轻呼了一口气，街道上很安静，大而且圆的月亮看起来有些清冷，“有时候我甚至都在想，如果你是人那该有多好，如果你是男的我必定与你义结金兰，如果你是女的我希望能与你常相厮守。”岳卓颜自嘲地笑了起来，“看来我真是醉了，醉到不分东南西北，醉到会对你说这些。”
碧落的心里溢得满满，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开始慢慢涨开。
岳卓颜沉默了一会，半晌方才道：“碧落，五年了。五年的光阴，我只有你。我们每天每时每刻都在一起。对于别人来说，你或者只是一柄值钱的玉箫。对于我，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最好的挚友，你可知道？这一生，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这一生，有你相伴，我心足矣。”
碧落默默看他，良久，感到有一种沁凉的液体自她的身体慢慢涌出，缓缓划下。
“你落泪了吗？碧落？”岳卓颜心痛地抹掉碧落身体上的一滴液体，他怔了一会方道，“我疯了，是露水罢，下露水了。中秋一过，寒蝉便鸣，马上就到忌日了。碧落，我们今年依旧去老地方拜忌好吗？二十出发，我们二十八回来，再留十天准备那无聊的婚礼就绰绰有余了。”他执起萧仔细端详，“碧落，为什么我觉得你的颜色好像变浅了？是月光的缘故吗？”碧落低头端详自己，月光淡淡撒在她碧绿的身体上，并未看出有何变化。
“想必是我一时眼花罢！”岳卓颜慨叹道，“今天中秋，你说我们应该合奏一曲什么呢？”
“月满西楼。”碧落心道。
“对，就是月满西楼。”轻拿起碧落放至唇边，曲调哽咽着颤抖而出，月亮慷慨地把光芒洒向人间，却冷冷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悠长的箫声称得万籁俱寂的夜色更加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