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应用 最新帖子 精华区 社区服务 会员列表 统计排行
主题 : 转:越走越南
级别: 论坛版主
显示用户信息 
0  发表于: 2005-06-02   

转:越走越南

馅饼和铁饼

  二零零五年一月三日,我们总公司要在南宁召开一个由全国分公司经理参加的年终总结大会,我们分公司的经理有事不能去,就把这个光荣而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我,我本来是计划用这个元旦假期痛痛快快滑三天雪的,这下可好,全泡汤了。大多数情况下你不知道天上掉下来的是馅饼还是铁饼,可是当你别无选择不得不接的时候,是铁饼还是馅饼就都不重要了,正所谓:馅饼铁饼,存乎一心!不能滑雪,还不能借机公费旅游吗?

  当我决定把这块铁饼改装成馅饼的时候,就立刻开始行动了,一个小时后我的作战方案就出台了,机会总是愿意光顾有准备的人,有运气,有勇气,有能力,才能把馅饼吃到嘴里,至于馅饼的味道如何,就只有天晓得了!

  二零零四年的最后一天,我请了一天假,提前“一年”出发了。飞机一直向南,飞过田野飞过村庄飞过黄河飞过长江,飞了将近三个小时,中午时分降落在了桂林,我刚才说了,我要开会的地方是南宁,从桂林往南大约还有一千里地。我之所以在桂林降落是有原因的,我这个人有一点点恐高症,我不敢攀岩,不敢玩云霄飞车,不敢蹦极,当然也包括不太敢坐飞机,总之,违背地心引力的事我一般都不喜欢,我更喜欢坐火车,虽然不是真正的脚踏实地,可万一出了事,也不会像飞机一样变成满天的馅饼和铁饼。既然我有这么严重的心理障碍,当然不适合长途飞行,所以我需要在桂林落下来,休息休息,调整调整,再继续上路,我这么说是不是就容易让人理解了?


      桂林、阳朔、漓江
  
  我在桂林只逗留了半天,就已经彻底被它打败了,我这里说的桂林是指有象鼻山的那个桂林市,不包括阳朔和城外的漓江,很多年前有个光头歌星嚷嚷想去桂林,不过他一会儿没时间一会儿又没有钱,让人很是同情,我猜想他那首歌除了鼓舞我们要同没钱旅行和没时间旅行做斗争外,最大的贡献就是误导全国人民错把杭州当卞州了,我自作聪明地认为他真正想唱的是“我想去阳朔”或“我想去漓江”,跟桂林市大概没什么关系吧?发牢骚归发牢骚,我这个人还是很厚道的,关于桂林的感想,我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删掉了五百多字。

  阳朔的名气很大,西街的名气更大,阳朔甲桂林,西街甲阳朔。我知道很多人的理想就是“玩在阳朔,烂在西街”,我很佩服这些为理想而献身的人们,也对他们想献身的那个地方充满好奇,听说那个地方满街都是帅哥美女,每天都是纸醉金迷,夜夜歌舞升平,天天都有艳遇,真要是这样,我也不怕人说我没出息,我也要烂在西街,需要献身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

  一个成熟的旅行者从来都能够直面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象炮弹这样半生不熟的却实在无法完全接受这一打击。尽管在一天半的时间里,我骑车了,漂流了,登山了,徒步了,青年旅馆也住了,酒吧也泡了,啤酒鱼也吃了,漓泉酒也喝了,但我不得不承认,我不大喜欢阳朔,不大喜欢西街,不是因为我恐高不敢攀岩,不是因为我胆小不敢艳遇,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和老外磕磕绊绊说他们拿手的语言,也不是因为我学不会怎样可以一个人在酒吧里喝醉,说不清楚为什么,喜不喜欢一个人,看第一眼就能知道,喜不喜欢一个地方,呆一天就会知道,在这个充满江湖味道的地方,能让我怀念的就是一个久仰大名从未谋面的朋友热情的邀请和免费的元旦酒会,让炮弹至今心存感激,除此之外,我的私人阳朔实在无话可说。
  
  至于漓江,实话实说,确实不错!虽不让人震撼,也还称得上美丽,无论是自然景致还是田园风光,都让人有归隐的欲望。我这样说你就可以发现我其实是一个很客观、很宽容的人,当我登上兴坪码头旁那座山峰极目远眺的时候,当我徒步漓江穿过农田村庄的时候,当漓江边的农人在我的镜头前躲躲闪闪的时候,当我望着五彩斑斓的赶圩渡船渐渐远去的时候,我由衷地发出赞美,同时也很钦佩自己能把这么多美好的东西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提炼出来!
  
  桂林、阳朔、漓江,三种环境,三种生活方式,阳朔和漓江是大多数人的理想,而现实往往却是桂林,在这个意义上,向那些混在阳朔和生活在漓江边的人们致敬!


          南宁会议
  
  离开了让我感慨万千的桂林、阳朔和漓江,再南行千里就是南宁。南宁是广西的省会,基本上不算一个旅游城市,我老老实实地缩在南湖边的一个五星级大酒店里,恭恭敬敬地聆听总经理副总经理总工副总工总经济师副总经济师们挨个做报告,老总们意气风发地回顾过去展望未来,唾沫横飞地宣扬成绩表扬自己,他们一个挨一个紧紧地挤在主席台上,我仿佛看到他们每个人头上都闪耀着神圣的光环!

  我得承认我这么说有一点儿刻薄,心理有一点儿阴暗,思想有一点儿落后,看到大家都取得了那么大的成绩,我在嫉妒的同时也很自责和内疚,恨不得马上就回到工作岗位上去努力去奋斗去天天向上,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与会的大小经理们会后纷纷以南宁为圆心向周围的旅游区散去,此情此景,怎能不让人动容?光动容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心也跟着动了,翻来覆去思前想后,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前两天的这几块馅饼味道实在不怎么样,这么回去,心有不甘。尽管开一天会玩八天这个现实估计经理有点不能接受,不过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玩是主动的休息,只有休息好才能工作好,这么浅显的道理想必领导不会不明白的。

  南宁会议拨乱反正,具有深远的意义,为炮弹下一步的行动指明了方向,连夜打114查询旅行社,不到半个小时一切搞定,对自己喜欢的事,我的效率一向很高,更何况眼前摆着“越南”这块让我垂涎三尺的大馅饼。


          旅游团

  独行有独行的乐趣,跟团有跟团的好处!我们的队伍一共有十七个人,有夫妻,有母女,有兄妹,男女老幼,五湖四海,三教九流,各个都风趣可爱,和他们在一起,有时候比和“驴友”们一起玩还有趣!

  年纪最大的老爷子今年七十九岁,哈尔滨人,是我的老乡,老伴在家卧床,由儿女和保姆照顾,他自己一个人出来玩一个多月了,其行军路线图让我瞠目,凡重要革命根据地几无漏网,照相的时候必做挥手检阅状,后来得知他是哈师大的退休干部,早年是哈尔滨一所中学的校长,而我母亲曾经在那所中学里工作过,从我家到那所中学大约不到二百米,这么近的关系,照顾老爷子的重担自然非我莫数了。老爷子身材高大,黑衣黑裤,黑鞋黑帽,两手空空,不带任何行李,潇洒无比。老爷子坦然接受大伙的尊敬和照顾,不扭捏不推让不拘礼,颇有岁月累积出来的大气!

  还有三个湖北女孩,三个人共同的特点就是长得年轻,其中两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七八岁,另外一个也要比实际年龄小五六岁,虽然长得不如前两个漂亮,但性格开朗,作风剽悍。正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点都不夸张,好在她们台词都不多,比一千五百只鸭子要安静一些。

  来自河南的兄妹三人行踪最为神秘,对自己的来历绝口不提,后来年过半百的老大哥在赌场里赢了钱,请大家喝酒,酒后吐真言,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原来他们的职业是——保密的!不过他们的表现让我很为他们的前途担心。

  再有就是一伙某某政府部门的干部团,每个头衔都让人忍不住毕恭毕敬,可是后来我发现他们也很人性化,集中表现在对美女的热爱绝对不亚于炮弹,发自肺腑地呼吁:领导也是人啊!

  其他的人我就不一一赘述了,每个人似乎都是一个故事,我有时就感叹,一个人一辈子只有一个活法,未免有点可惜!


          难言越南

  南宁向南不到五百里,就是边境小城东兴,一条窄窄的北仑河便是中国和越南的界河,对岸就是越南民主共和国。说起越南这个国家,那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我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世界上还有哪一个国家能像越南这样让我语塞呢?

  我生于七十年代,八十年代看过很多自卫反击战的片子,九十年代看过很多越战的片子,二十一世纪头几年里又看过几部盗版的越南片子。我脑袋里关于越南的印象是战争!是死亡!是丛林!是废墟!是贫穷!是落后!是潮水般的摩托车流和白衣飘飘的越南少女!是让人绝望的《三轮车夫》和让人眼睛湿润的《恋恋三季》!

  此时的越南对我来说,就好比披着盖头的新娘,虽然听说如何如何,却从未亲眼见过,不知道那一言难尽的过去,有没有在她眼中留下哀怨?她曾经美丽的容颜,有没有因为时间而改变?神秘的越南,让我来掀起你的盖头吧!

  现实往往如此,有人越急,有人就越不急,越南的边防军战士就是这样的人。谁能想到,四天三夜的旅行团在友谊大桥上就整整等了一天,我参加的旅游团是要去河内的,据说前一阵中越关系紧张,越南关闭了去河内的旅游路线,我们是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批被准许进入河内的中国游客,因为所有入境的手续都有所改变,让越方的导游焦头烂额,再加上混乱的拼团和无休止的等待,差点导致了中越边境上新的武装冲突,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后,早上和我们一起出关的参加一天游的旅行团已经开始回国了,而我们十几个要去河内的人还可怜巴巴地坐在友谊大桥的地上,看着那些面无表情的越南边防军不紧不慢面地例行公事,我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中国人民解放军奋勇杀敌的场面!
  
  当所有人的肝火都开始渐渐旺盛的时候,我的内心却突然间平静下来,灵魂仿佛离开身体,退后十步,上升百米,旁观一切,很奇怪的感觉,仿佛地面上的那些事情都与我无关,一切烦躁与不安都遗留在那付皮囊上,这就是我发明的灵魂出窍术,在无聊而漫长的会议上经常使用,发明这样的功夫也实属无奈,现实往往逼迫人自学成才。

  终于进入了越南广宁省芒街市,这是一座靠边贸兴起的边境小城,街上人来人往,法式建筑相当漂亮。芒街当地的导游把我们十几个人瓜分成几个游击小组,拼命地赶着我们去购物,当我们小组那位自称华裔的地陪小姐发现她率领的这支队伍都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时,便使出杀手锏,把我们带入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陷阱。满脸粉刺的地陪小姐把我们带入一家旅游纪念品商店,不经意地告诉我们这家店的主人是越南华人首富,然后满脸胭脂的女店员“偶然”发现我们其中一对母女和她的老板是武汉老乡,便热情的把我们引到楼上,请出了“偶然”在家的华人首富,能受到华人首富的热情款待自然是不胜荣幸,宾主相见甚欢,满脸疙瘩的首富对武汉的风土人情政治经济乃至街道名称都了如指掌,大谈自己与国内的经贸合作以及在越南如何呼风唤雨,更把我们当成亲人一样毫不避讳地透漏自己的发财秘史,他说他在越南海关工作,经常有机会在海上罚没成船的走私物品,然后经过繁杂的程序把这些物品据为己有,说实在的,他的口才和演技当真一流,想必每天都要实际演练几回,我舒舒服服地靠在首富花了十几万买来的“红木”长椅上,喝着首富几万块一斤的“名茶”,看着首富为我们亲自表演的现代独角戏,心情真是好得不得了!临走的时候,大家互留电话,首富让我们在越南有困难一定要找他,还问我们手头紧不紧,他可以江湖救急。最后首富特意派人从他的遥远的海关办公室取来几块罚没的欧米伽手表,非要送我们每人一块做纪念,大家都不好意思要,我可没跟他客气,我们东北人实在啊,可是真要出门的时候,他倒跟我客气起来了,磨磨唧唧地,钱给的少了还不干!

  当太阳落山的时候,所有的“猎手”都回家休息了,我们被打散的队伍重新集合起来,大家疲惫的挤在一辆中巴车上,交流各自的战斗经验。白衣阿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白衣阿强的出现意味着诸侯割据的时代结束了,白衣阿强一统天下,我们越南之旅正式开始了。

  严格地说,白衣阿强的全称应该叫白衣白裤白袜白鞋阿强,再严格点说就有点罗嗦了,而且内衣裤的颜色应该也属于阿强的个人隐私,初次见面,不好过问。阿强长着一张非常越南的脸,精瘦,精明,带着一丝凶狠,这张脸好像不适合做导游,这张脸更应该出现在自卫反击战的电影里,我当时对这样一张脸有点敬畏,阿强的身高在越南人里面是出类拔萃的,所以他经常吹嘘自己泡妞如何如何了得,这让比他还出类拔萃的我更加向往越南了。解释一下,我总觉的芒街不是越南的地盘,因为这里做主的好象都是中国人,就连手机的信号都是中国的,本着谁的地盘谁做主的原则,我始终认为自己还没进入越南。

  从芒街到下龙,从下龙到河内,一路上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法式建筑和路边的战争纪念碑,法式建筑是殖民的烙印,纪念碑是战争的烙印。每个村庄都有一个这样的纪念碑,围绕着纪念碑周围的是一座座坟墓,阿强说那里埋葬着在历次战争中死去的人们,这样的纪念碑和墓地每隔几公里就出现一个,不断冲击着我的视觉,我犹豫了很久才悄悄地问阿强,这些人之中有没有在中越战争死去的人,阿强点点头,我之所以悄悄地问,是因为刚一出发的时候,国内外的导游们都在重申不要谈论战争这样的敏感话题。可是战争毕竟只过去了二十多年,就那么容易被忘记吗?不让提起就意味着没有忘记。小时候和我打过架的人我都记得,但仅仅是记得而以,早就没有怨恨了,越南人民是不是这样呢,我不知道,但我很想知道。

  阿强说战争是过去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但是为什么当他唱起那首越南情歌的时候,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阿强说这是一首流传很广的情歌,是说一个阿妹盼望出去打仗的情人早点返回故乡的故事。我以前从来没听过越南歌曲,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使我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抱有一定的偏见,以至于完全忽略了他们的文化和艺术,这首歌的旋律凄婉悠长,望着车窗外不时闪现的墓地,想着她的情人也许就长眠在这个地方,那种从心底涌起的伤感很快蔓延开来,就好像多年前我在绍兴沈园的一面墙壁前,重读陆游和唐婉的那两首令人心碎的钗头凤。

越走越南(下)
        河内一夜

  我很喜欢听陈升的《北京一夜》,甚至真的去寻找过那条叫“百花深处”的小巷,那些把酒高歌的北方的狼族,含泪而唱的似乎就是《把悲伤留给自己》,后来我发现喜欢唱这首歌的男人是如此之多,就好像他们从来不曾快乐过,有快乐才会有悲伤,如果有些夜晚是因为悲伤而让人难忘,那么也有些夜晚是因为快乐而让人怀念。

  车子驶入河内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车子就拐进一条狭窄的胡同,我们住的宾馆到了,宾馆的档次虽然不高,但非常舒适干净,大家都很满意,阿强宣布先休息一会,一小时后到隔壁的餐厅吃晚饭。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白天跟团,晚上自助,炮弹珍惜属于自己的每一分钟。

  五分钟以后,炮弹出现在繁华河内街头,如电影中一样,摩托车流如洪水般汹涌,几次尝试走到马路对面竟然无法成功,灯火阑珊的异域街头,车来车往,路人匆匆,炮弹虽然饥肠辘辘,但兴致盎然,因为我终于贴近了越南。

  一个火炉一口油锅一缕香气一位阿婆,当我扑向那堆颜色金黄香气扑鼻的红薯饼时,完全忘了自己身上没有一块越南盾,当我嘴里叼着红薯饼递过一张大团结的时候,我在那位阿婆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迷惑和悔恨,几个路人过来帮忙,大团结在他们手中传来传去,最后传进了路边的一个小店,不久从小店里传出了一堆皱巴巴的票子,每张票子上面的数字后面都有好几个零,我数了数,有一万多,全是传说中的越南盾。我嘴里嚼着一块红薯饼,手里拿着一块红薯饼,临走的时候,冲着她的油锅竖起了大拇指,阿婆的笑容象锅里翻滚的热油一样,热烈无比!

  杂货店,食品店,服装店,只要是卖东西的地方,我都进去转转,虽然我只看不买,但人家的态度都非常的好,所有的人都非常热情,我原来还有点担心他们对中国人是否还有点情绪,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我沿着热闹的马路越逛越远,直到一个海鲜小排档映入我的眼帘,长期以来,炮弹对海鲜的追求从来没有停止过,无论怎么表达我对它们的热爱都不过分,什么也不能阻止我在贝壳和螃蟹面前坐下来,更何况我现在腰缠万贯!

  这是一个完全露天的十分简陋的路边小排档,三张小矮桌,几个塑料凳,老板娘坐在一张较长的矮桌后面,两个中年顾客坐在桌前,这张桌子既是老板娘的操作台,又是顾客的餐桌,给我的感觉像是坐在吧台边,只是对面的调酒师换成了满脸皱纹的阿婆,让人有点不太适应。阿婆后面的墙头上吊着一个大灯泡,刺眼的灯光让桌上的一盆螃蟹看起来分外诱人,从沸腾的锅里飘出来的鲜香钻进鼻孔,立刻让炮弹热血沸腾。

  一屁股坐下来,吓了阿婆一跳,她也许把我当成来收保护费的小混混了,待她定下心来,一长串越南话随即倾泻而出,我哪里有时间与她纠缠,张嘴回敬了一串国语表明身份,阿婆的表情更加惊异,她迅速拿出一个破本子,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递给我看,经过我的一番仔细考证,我确定本子上写的是三个汉字——“上海人”!轮到我惊讶了,这个阿婆竟然是上海人,可是她一句中国话也不会说。一番比比划划之后,我只猜出她似乎已经来越南三十年了,其它情况我是一点也没猜出来,阿婆急了,突然唱了起来:“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尽管她的发音很不标准,但那熟悉的旋律立刻引起了我的共鸣,于是炮弹放声高歌以和之!

  热腾腾的一大碗不知名的贝壳,肉厚汁多,佐以一小碗怪异的调料,让我的舌头感动得无话可说。阿婆又端上一份青菜,好像是好几种野菜混在一起,我一样也没见过,这些菜都是蘸着一份微辣的小料来吃,十分开胃,很象东北的蘸酱菜。旁边的两位大哥发现我对他们的食物也很感兴趣,就很大方的把它们端到我跟前,示意我吃,又给我倒了一小杯红色的液体,估计是一种当地的酒,我没跟他们客气,来者不拒,浅尝一口,度数不高,便举杯相敬,然后一饮而尽,来而不往非礼也,炮弹请出贴身酒壶,倒了两小杯递给二位大哥,这二位也不含糊,嗞喽一口就下了肚,然后不约而同地吐了吐舌头,炮弹哈哈大笑,让你们尝尝二锅头的厉害!

  干掉一大碗贝壳,正准备开始对付螃蟹,突然发现集合的时间到了,赶紧告别了来历不明的上海阿婆和两位初识二锅头的大哥,匆匆往回走,赶到餐厅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吃饭了,自从到了越南,吃的都是中餐的家常菜,味道实在不敢恭维,我连筷子都没动一下,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再杀回去接着吃海鲜大餐,人算不如天算,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再也没有机会重返海鲜大排挡,直到今天炮弹还耿耿于怀,心中还充满了没有吃到螃蟹的遗憾!

  吃完晚饭,照例应该回宾馆休息,可是我们的团长白衣阿强说可以带团里的三个湖北女孩出去玩,这三个女孩是既高兴又有点害怕,最后她们决定请我做护花使者一同前往,我自然是乐意了,阿强也没反对,他打了一个电话,一会工夫,一辆黑色摩托风驰电掣般驶来,车上端坐一个黑衣青年,后面紧拥着一位长发飘飘的美女,这二位就跟从电影海报上走下来似的,又炫又酷。我们的三位美女见到帅哥,立刻把我扔到一边,看那架势,她们是后悔请我来了,我要是真打算护花,没准她们首先就会跟我玩命。没办法,面临下岗的炮弹也只有望着越南美女发呆了,心中暗想,他们要是敢欺负我们的花,我就欺负他们的花。

  我们一行六人坐上一辆出租面包车,驶进了茫茫夜色中,黑衣帅哥搂着他的女朋友坐在最后一排,他用手和越南美女交流,用嘴和中国美女开着玩笑,这哥们以前也是做导游的,中文说的相当不错,带着一点点可爱的外国腔,语调极其温柔,最最可怕的是,这家伙长了一双会放电的大眼睛,会放电的眼睛炮弹不是没见过,可是没见过功率这么强大的,可怜我们的三个美女,刚一交手就已然被电得没有还手之力了。车子在一个湖边的闹市停下,这里灯火辉煌,人来人往,路边到处是货摊和排档,我问阿强这个湖叫什么名字,阿强正二八经地告诉我说这叫乌龟湖,我们在乌龟湖边的一个小吃摊前围坐了下来,跟着帅哥美女出来玩就是不一样,同样是在路边吃小吃,我遇到的都是阿婆,人家找的小吃摊,女老板是既年轻又漂亮。这小摊只卖一样东西,名字很古怪,当时还特意使劲记了记,最后还是给忘了,不过我记得大致的做法,主要是把木瓜丝、干牛肉丝和一些类似山野菜的东西混在一起,撒一些花生仁在上面,再浇上一种调味汁,吃起来又香又脆又酸又甜,还透着一股怪味,我们中的两个美女尝了一口,都不喜欢吃,我就没客气,替她们都吃光了,吃东西是炮弹的目的,不是电眼帅哥的目的,他的目的我看就是“电人”,电眼帅哥的女朋友不懂中文,但是她应该可以感觉出来啊,可是她好像一点也不介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情色的味道,轻柔的晚风暧昧地钻来钻去,夜市的嘈杂和轰鸣的摩托声变成了背景音乐,一个越南女孩走过来,叫了一份小吃准备带走,就要离开的时候,我对她说:“You are beautiful !”,女孩笑了,说了声:“Thank you”,然后轻盈地消失在人群中。

  我以为今夜到此为止,哪知还有节目,阿强说他们今夜有一场足球比赛,问我们想不想去,女孩们的情绪很高,我自然没什么意见,电眼帅哥送走了女朋友,回宾馆去取摩托车再来和我们汇合,余下一行人又打车来到一个巨大的灯光球场,有好几块小型足球场地,条件还真不错,场地平整,灯光明亮,踢球的人很多,运动气氛浓郁。人马聚齐,立刻开踢,我既没球衣又没球鞋,便主动要求守门,还真没人跟我客气,就那么放心地把大门交给我了,没踢多久,我就发现问题很严重,对面这帮家伙中有几个踢得相当不错,要速度有速度,要技术有技术,我赶紧悄悄地问阿强,这场球不是赌钱的吧,阿强说不是,这下我就放心了,这一放松,麻烦来了,被人家连灌了三个球,虽然不输钱,可是要做俯卧撑,我脸皮再厚,也有点挂不住了,赶紧和阿强说我是中国人里面守门最差的,我不守了我要去前线,我看出来了,这帮人踢球只攻不守,给他们当守门员实在是没有前途。在下球技平平,无技术无速度无意识,这种典型的三无人员在前线上没什么大的作为,唯一的机会就是捡漏,老天有眼,还真让我捡到一个,第一次拿球,距离大门五米,拔脚怒射,实在不好意思,没踢到球,可把对方守门员晃得不轻,一头就奔左边门柱扎过去了,炮弹赶紧调整步伐,再次打门,球擦着右边门柱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滑入大门,这个入球对我可谓意义重大,想一想上次进球,大概是七八年前了吧,久远的已经想不起来了,更何况这是本人首次参加国际比赛,首次触球就能破网,真是既意外又高兴啊!看着对方一干人等齐刷刷原地俯卧撑五下,心里别提多甜蜜了,当然后面的比赛对我来说就是垃圾时间了,除了捣乱再无建树,俗话说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啊,我这顿饺子甭管先吃后吃总算吃到嘴了,电眼帅哥踢球的时候也不忘跟球场边的美女放电,许是用电太过浪费,一个饺子也没吃上。

  踢完球,大伙又来到球场边一个小摊前,要了一大桶类似酸梅汤的饮料,每人一个大塑料杯,直接到桶里舀来喝,颇为豪爽,那个红颜色的塑料桶和我们单位涮墩布的桶一模一样,光线又比较暗,桶里的饮料颜色又比较深,这些都让炮弹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不过这饮料喝起来很过瘾,冰凉冰凉的,别人喝一杯,炮弹喝两杯,多吃多占心不亏,谁让咱进球了呢!

  喝了个水饱,该回去睡觉觉了吧,不中,真正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阿强和电眼招呼一帮朋友带我们去吃宵夜,看那架势,今夜要玩“无人入睡”了。一群摩托拥着我们的出租车飞驰在河内的大街上,让我想起了电影里的古惑仔,这帮越南青年非常的时尚,骑的都是最新款的日本摩托,抽的都是名牌外烟,用的都是最时尚的手机。一伙人拥入一家夜店,这家店不大,几乎都被一个三十公分高的土炕占据了,脱鞋上炕,围着一张炕桌坐下,没多久几盘从没见过的原汁原味的越南夜宵端了上来,喝的酒是越南产的,好像是一种白兰地,味道也不赖,有得吃有得喝,这小日子过得实在是让我心花怒放,这帮越南仔也很高兴,阿强已经有几个月没来河内了,见到这么多的老朋友他也很兴奋,再加上三个异国美女的友情捧场,自然是推杯换盏,宾主尽欢。邻座是四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显然已经先我们一步喝多了,见到这边这么热闹,便过来搭讪,而且不断给我们的美女敬酒,夸她们长得漂亮,我事先给她们有过交待,少喝酒多吃菜,吃不了给炮弹。所以我们的美女立场坚定,就是不喝,气氛就突然有点不对头了,有人开始激动地哇啦哇啦乱叫,我就是听不懂也能猜出个大概,这边也有人开始对着叫,然后又有人开始出来劝架,场面一下子就乱了,炮弹悄悄把手伸进怀里,拿出了相机,嘿嘿,这回可以实现我战地记者的梦想了。

  记得《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有这么一个情节,两伙人约架,最后却没打起来,和了!没想到越南也兴这个,经过哇啦哇啦的交流,发现我方一个人认识对方一个人的拜把子哥哥,这“拜把子”三个字从一个越南青年嘴里说出来让我觉得很新鲜,架没打成,双方倒斗起酒来,好一场昏天黑地的较量,我一看,赶紧趁好就收吧,临走那四个青年非要用手机和我们的美女合影,看他们那真心诚意地样子,美女们也不忍拒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发乎情,止乎礼,比道貌岸然要可爱得多。

  电眼帅哥忍了一个晚上,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他以普通出租车坐不下我们五个人为由,提出用摩托送我们中的一个女孩回宾馆,那个女孩还居然有点心动,傻丫头一定是被电晕了,把这当成浪漫的异国之恋了,不是炮弹煞风景,护花使者该履行职责了,我说帅哥我坐你的摩托车吧,天气这么冷,她穿的这么少,我知道你只是想带她去吹吹风,可是万一给她吹感冒了怎么办呢。可怜的电眼帅哥,苦熬了一个晚上,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最后搂着他腰的是个比他还要大一号的老爷们。终于我们还是拦到了一个面包出租车,望着帅哥那电力耗尽逐渐暗淡的双眼,我心里默默的说:“对不起了哥们,无论对错,千万别怪我!”。



        梦 游

  我们的旅游团在白衣阿强的带领下,夜以继日的忙碌着。没有必要去讨论跟团与自助孰好孰坏,旅行的快乐不会拘泥淤形式。

  我们去了下龙湾,传说中的海上桂林,正巧赶上小雨,天空阴霾,风景如水墨画般令人陶醉,船行其间,人已忘言!

  我们去了赌场,本着娱乐的目的,我带头支援了一下越南的经济建设,一个月后中国开始打击境外赌博,炮弹战斗过的那两家赌场被迫关闭,报仇无望,郁闷难言!

  我们花了半天时间去参观胡志明伯伯工作、生活和最后安息的地方,这个传奇老头的一生令人唏嘘,是人是神都已经不再重要,历史让人有感而无言!

  在越南的最后一夜,好象是住在海防,只记得宾馆很偏僻,对面有一个高墙大院,大门口悬挂着并不显眼的霓虹灯箱,大院深处则幽暗而诡异,似乎有一个类似于迪厅的娱乐场所,巨大的光柱射向夜空,隐隐有激烈的音乐传出,阿强非常非常郑重地告诫我们,不可以走进那个大门一步,否则后果自负!这个警告让我在那个大门口徘徊了很久以后,终于选择了离开。

  我至今对这个决定一点也不后悔,因为我后来发现了一个让我更感兴趣的地方——夜市。只是我现在有点怀疑那个在夜市上闲逛的人究竟是不是我,那个人的言行迥异于国内,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我,那么我一定是在梦游吧!

  十几万盾钱包里装,两个美女陪伴身旁,一条大道通向远方,路上行人三三两两,虽谈不上灯火辉煌,地摊小店还算琳琅,美食遍地兴奋紧张,十几万盾转眼花光!

  做法独特的糯米糕又热又香,现榨的野菜汁里被狠狠地放了几勺白糖,语言的障碍不能阻挡我们对美食的热爱,比比划划也要讨价还价。通常是见到美食便扑将过去,不等主人招呼便自己动手,然后掏出一把大票让摊主自己挑捡,最后再从摊主的手中适当抢回一些。摊主对我们的举动一般都是无可奈何的微笑,越南人付账的时候我躲在一边数钱币上有几个零,发现这些摊主从来没有多要我们一盾钱。有一次我们买了一种从来没见过的水果,但是不会吃,那个摊主便替我们剥开水果的外皮,然后他皱了皱眉头,把钱又退给了我,比划着告诉我,水果还没有熟,不能吃,我当时感动得差点把那没熟的水果买回来,不能吃没关系,我拿着玩也行啊。

  路过一家音像店,突然想起应该买几盘CD带回去,店主人不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学生照看着生意,他英文懂得一点点,我懂得比他要多一点点,所以基本上是我胡说他瞎听,我说我买两张碟,一张男歌手唱的,要最好听的,一张女歌手唱的,要最漂亮的,那孩子真是冰雪聪明,完全领会了炮弹的意思,而且每张碟只收了我七千盾,比越南人买还要便宜一千,合人民币大约四块多点,当然是盗版,回来过海关的时候,我非常紧张,不知道在越南携带盗版光碟被查获会有什么后果,总不至于枪毙吧。

  一个西装笔挺的大哥,骑着一辆红色的摩托,前面坐着他的女儿,后面带着他的老婆,这正是炮弹羡慕的那种生活,尤其是他们的女儿,长得好看极了,忍不住把所有知道的有关美丽的英语单词统统跟她说了一遍,那小女孩什么也听不懂,只是甜甜地笑着,天使的面孔只要看一眼都会让人忘记烦恼。

  我后来发现其实人和人交流并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动作配合表情,让交流变得像做游戏一样充满乐趣。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炮弹的英语非常之差,基本属于张不开嘴那种,一着急就爱往英语里掺普通话,可是在越南,我发现自己的英语口语突飞猛进,大概因为普通越南人的口语比我还差,所以他们完全理解我这种直白的没有语法不讲结构的口语,这让我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甚至有了改革英语的念头。

  男人喜欢漂亮女人不奇怪,可是我发现女人有时候也喜欢漂亮女人,两个湖北女孩每次见到美女时的热情让炮弹都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在一个裁缝店门口,她俩说什么也不走了,原来在门口裁剪衣服的是一个混血美女,早就听说越南的混血儿漂亮,今天可算开了眼,混血美女不但漂亮,而且热情大方,还能说一点英语,于是炮弹忍不住把夸人美丽的英语单词又跟她共同复习了一遍,美女笑得花枝乱颤,让炮弹更加心旌摇荡,转身用英语跟我的两个伙伴说,你们走吧,我不想走了,我要留在这里,然后又认真的询问混血美女的年龄和婚否,裁缝店里的其她女孩早已笑得直不起腰,在越南是可以问女孩年龄的,这是电眼帅哥告诉我的,不过这一问之下真是对炮弹打击很大,原来混血美女的实际年龄也比看起来大好几岁,已经儿女一双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怎么娃娃脸美女都让我碰上了,两个同伴费尽地掰开了炮弹紧紧抓住门框的双手,炮弹万分遗憾加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裁缝店,混血美女和炮弹挥手再见,笑容无比灿烂!

  这就是旅行的魅力吧,你可以摘下面具或者换上另外一副面具,在北京,炮弹这样的行为会被打耳光,在越南,所有的荒唐都因为炮弹是外国人而得到原谅!这样的夜晚太短暂了,经不起一点挥霍,突然结束的快乐总是容易引起人的伤感,以至于回家的路上我一直闷闷不乐。就象现在,我本没有打算结束我的唠叨,可是突然地就什么都不想说了,我实在不想让一段旅行都在伤感中结束,可是没有办法,伤感总是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去,狡猾得象乌龟湖畔的风!
[ 此贴被风无剑在2005-06-03 11:03重新编辑 ]
描述
快速回复

按"Ctrl+Enter"直接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