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有一双纯净的眼,瞳人很浅,浅得略泛着兰色。然的眼睛会笑,有些眯眯的,透着点茫
然。然的手很巧,工于刺绣,她的绣品总带了些怪异,却怪得可以让喜爱的人忘不了。
然象古时候常居深闺的女子,在那个梨花木门后的小独院里,随意地经营着自己的生活。然
不必为生计操心,远在美国的父亲会定期给她寄生活费。她只是做一个女子,淡然,无忧。
然的小独院里有两株桂花,又到了秋,然推开窗,静静地坐在窗前的书桌边,清冽的月光便
洒了一桌,白白的,透亮的。风象个调皮的孩童,卷了一身的桂香扑窗而入,萦绕着然,然便有
些醉了。
然的发已然及膝了,乌黑柔顺,打小便蓄着的,不忍剪。然儿时体质柔弱,母亲又走得早。
父亲那年决定移居美国的时候然执意留了下来,守着这个有母亲气息的宅子。
然有一双修长的手,手指苍白到几乎透明,没什么血色。她很冰,天略一见寒便怎么也暖不
起来。然是个蒙了霜的人,灵气,却冷。
然爱极了在茶香缭绕里摆弄她的绣品。每一幅都精致到了极点,而且带着无法挥去的诡异。
沾血的白梅,断翅的蝴蝶,相伴逝去的鸳鸯,满脸忧愁的天使……然心房里所有的忧郁都被她融
在了那一针一线里了。那时的然是安静的,忧愁的,空灵的,飘忽的。每每完成一幅,然便轻轻
地捧在手里,用那双会说话的笑眼看着它,看着它,最后轻轻地叹口气,便把它收入那个红木的
小巧绣箱了。那一声轻悠的叹息,便让她所有的忧郁随风散了……
然不会说话,然曾经是会的,她的声音曾经是那么清越,带着快活劲儿。然而她现在不会
了。然曾经抑郁,却没有狂乱,也没有沉沦,她只是以她一贯的轻柔默默地接受了一切。她日复
一日地画样,刺绣,养花,品茶,把所有的感情倾注到了这些生灵上。然轻轻地关上了门,拒绝
了外人的进入;然开了窗,走进了自然。然在她静静的世界里,用会笑的眼睛凝视这个世界。